第96章
接下来果然如祁柔所说，过节放假，不打打杀杀，而是鞭炮齐鸣。呛得帐内的她直咳嗽。
叶霁雨用手帕捂嘴，还是嗅到烟尘气。
听见帐外的议论声。
女人感叹道：“贵妃娘娘生得真好看啊，我们这种糙人，这辈子能看一眼也算死而无憾了。”
“得了吧，分明是妖妃。她头上戴的那个大珍珠，不知值多少银子！”男人冷哼道，“这种女人，留不得。”
“哎呦，这么酸干嘛。能戴大珍珠也是她的本事啊，人家博皇上喜欢，说不定以后会封个皇贵妃什么的……你们男人就是爱指指点点，不看看自己是个啥样。”
“懒得同你讲，我去帮祁将军拿铠甲了，晚上还要练兵。”
叶霁雨扭头望向桌上铠甲。
“……”
她出了军帐。
当时那种情况，只能出来，要不然待在空荡荡的帐中，迟早被发现。
掀开布帐一角，男人正费力搬着那副比他大一倍的铠甲，跌跌撞撞往帐口走。
叶霁雨提起裙摆，往黑暗中注满水的壕沟跑。不远处灯火通明，她这里却是一片漆黑，四下无人。
刚跑了几步路，她耳边就传来一声脆响。
箭矢精准射中臂膀。
她吃痛倒在地上，摔进满是脏水的壕沟。
“哇！”
“射中了！”
“恭喜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太厉害了！”
“公主殿下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
“公主殿下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啧，这是个好词吗？”女孩啧了一声，“多读点书好不好，本公主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肃然起敬。”
“……”叶霁雨被吵得头疼，索性将另外半边脑袋也埋进水中。
她听见女孩说：“去，给本公主把箭捡回来，我要裱起来挂墙上！”
第78章 媚术 倒是缺一位美人
“好的公主殿下！奴婢帮您把箭给捡回来。”身旁侍女提起裙摆, 兴冲冲往潮湿的壕沟跑。
真正靠近后。
“呀，”侍女蓦地尖叫，“这里有个死人！”
“什么什么？！”小公主竖起耳朵, 随手将弓箭扔给身边太监, 也急匆匆往壕沟跑, “让我来看看！”
簇拥在公主身边的太监宫女也紧跟在她身后, 如同一只金黄小鸡领着一群鸡妈妈。
小公主的明黄长裙被好一顿糟蹋。
“……”面朝壕沟的叶霁雨抬手挡住面庞，不愿面对。她动了动僵硬的臂膀，扎在上面的那支箭也动了动，甩着火红箭羽。
“啊！！！有个红眼睛在看我！！”小公主被吓得往后仰。
身后那群鸡妈妈也被吓得往后仰，横七竖八瘫在地上, 苦叫连连。
叶霁雨一手抓住岸边，从壕沟里爬了上来。看着面前七仰八叉的宫人，她低头默默退回壕沟旁, 转身想跳过去。
“别想不开！”小公主急忙抓住她的裙摆。
“……”
她回头望着乌泱泱一片人, 最终落到脚边的女孩身上。
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脸颊肉透粉，可穿的那身衣裙实在是不适合，还有头上的珠花头钗，也是略显冗重。
难怪会摔倒。
小公主瞪大双眼：“你受伤了？”
“……”叶霁雨有预感，自己要完。
一旁的太监见状, 挥动拂尘喊道：“快点请太医！”
叶霁雨闭上双眼。这些人, 为什么嗓门都这么大, 还一惊一乍，好莫名其妙一堆人。此刻，她只想一头栽进壕沟。
结果是，她被一群人架回营帐。
小公主一声令下, 几个太监将她放在床上，还贴心地替她盖好被子。
“不要害怕，我让他们去请太医了。”小公主蹲在床前，“放心，你不会死掉的。”
叶霁雨没作声，看着臂膀上插着的箭矢。
能不能把箭折断了再说话。
这些人好像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小太监拉着年过八十的老太医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小公主忙让地方，将老太医往床边推。
“太医叔叔，快看看，她怎么样？”
“啊……好的好的……”老太医不停点头，刚静下心去瞧叶霁雨臂膀上的伤口，就被烟雾呛得直咳嗽。
“咳……咳……”才伸出的手又收回。
“公主殿下……咳……为何要在……咳……帐中熏……咳……艾草……”
小公主手里攥着一把未燃尽的艾草，眨巴眼睛：“止咳……”
“……先把箭给折断，然后用纱布压迫止血，再包扎。”叶霁雨没忍住，一次性全说出口。
“哦哦，好好好……”老太医点点头。
“好好好。”小公主放下艾草，跟着点头。
“好好好。”太监宫女们也一齐点头。
“……那就快点行动啊。”她举起手臂，面露苦色。
“贵妃娘娘到——”帐外太监喊道。
小公主转身跑向帐口：“娘亲来啦！”头上发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拖地长裙也被拽个不停。太监宫女们紧跟在她身后。
“……我靠，一群傻逼，让我死了算了。”叶霁雨崩溃地闭上双眼，不顾红肿的伤口。
李凝如戴着一顶靛蓝莲花冠，外披雪狐裘裳，内穿翡翠云锦裙，妆容精美，沉静的面色却在看到床上人那刻崩溃。
四周气氛冷寂。
耳畔聒噪全无，叶霁雨一时没缓过神，等到意识到时，她眼皮才撑开一半，就听见一声轻唤。
“叶玑玙。”
她睁开眼。
李凝如正站在床头，神情悲楚。她的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脸庞瘦削，嘴唇也薄了，平添几分苦相。身上的雍容华贵，全是明艳妆容与锦衣罗裳堆砌而成。
她又闭上眼。
李凝如愣了一下，幽幽往后退，坐在一旁的金丝楠木椅上。
老太医坐在床头：“姑娘，别怕啊……老身这就帮你医治……”
叶霁雨喃喃低语：“快点吧。”
小公主与李凝如坐在一起，安静地品茶，双腿不停晃荡：“娘亲，父皇什么时候过来啊，我还想与他一起练箭呢。”
李凝如笑的温柔：“你还是别抱这个打算了，你父皇的身体好不容易好一点，再陪你练上几个时辰的箭，又要染病。”
“哦……”小公主抬起头，“那我明天又去采艾草，烧给父皇。”
叶霁雨没忍住，笑出声。
这个闻人允是住在地府吗？
这个小公主说话也太搞笑了。
老太医折断箭矢后，又让一旁侍女坐在床头，拿绷带替叶霁雨包扎伤口。
“男女授受不亲，老身就不帮您包扎了。”老太医躬身后退。
“……钱真好赚。”她屏息敛声。
侍女刚扯出绷带的一头。
“皇上到——”帐外太监喊道。
霎时间，太监宫女们都纷纷跪地迎接，李凝如也拉小公主站起身，只有叶霁雨纹丝不动。
她想自己上手包扎。
静得出奇，只听见木轮碾过潮湿的地面，以及时断时续的咳嗽声。
“朕……咳……”
李凝如扯出袖袍里的手帕，递给坐在四轮车上的男人。
他穿一身真紫外袍，戴霜色抹额。整张脸毫无血色，一双鹰眼警觉，深邃而锐利，薄唇总有若有似无的笑意，透露出难以捉摸的狡黠。
他用手帕挡脸，咳到浑身发抖整脸通红，半晌终于喘过气。继续说道：“……朕来慰问伤员。”
小公主嘟起双唇：“父皇近来可好？儿臣许久未见您……”
闻人允一脸欣慰：“你父皇近日不太好，估计过几天就因病崩殂了。”
“啊？”
“你父皇在说玩笑话，别当真。””李凝如闭上双眼，暗暗翻了个白眼。
闻人允轻扬眉梢。撑在扶手上的手肘动了动，四轮车后戴着兜帽的男人便将他往前推，一直推到床前。
叶霁雨听见一声轻哼。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闻人允喜形于色，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朕要同这位美娇娘好好聊一聊。”
李凝如沉默了一会儿，拉着小公主走出营帐，那群宫女太监也屁颠屁颠地跟出去。
营帐里只剩床上的叶霁雨、四轮车上的闻人允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奴仆。
那男奴大半张脸被兜帽遮住，阴影可见眼下的一片乌青，做事没什么声响，还一声不吭。
“说实在的，”闻人允把玩起肩头发丝，“你好歹行个礼吧，要不然，朕就只能把美人你拖出去斩了。”
叶霁雨睁开眼，下床给他磕了个头后，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