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掩面叹息:“你好傻,合于利,不合便止,多简单……朕不知你的内心是否知道,朕没有时间去想。天子本就无情。”
她张开唇,嘴里满是血,呜呜咽咽吐出几个字:“臣妾知道。”
可臣妾没有办法。
“十年之前,朕本打算除掉你,可你的石子又不偏不倚砸中朕。”他双目空洞无神,“朕很怀念那些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凝如有时有些拧巴,但本性不坏。朕与你在一起,很舒心。”
李凝如只是冷笑:“……皇上,您自己信吗?”
他没再说,合上深邃眼眸,端坐在交椅之上。
她的脖颈被卒然掐住,哑奴抓住那串珍珠项链,越收越紧,仿佛下一刻就会崩裂。
“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我……”
“放开……”
声音渐弱。
“凝如……”无人应答。
他睁开眼,对上脚边那双静止的眼珠。李凝如倒在他面前,脖间项链绕了一圈又一圈。
“凝如,朕无法抛下雄心壮志,”他轻抚她的脸颊,“朕不能有软肋。”
“你再说一遍?”
“回禀娘娘……贵妃薨了。”
叶霁雨一个没拿稳,手中茶杯掉落在地。她整张脸漫上狰狞的绯红,额间沁出冷汗,双唇卡顿吐不出话。
江玄正声:“什么时候的事?”
“传闻说是半月前,才启程回京都的时候,就已经薨了。说是贵妃荣宠过盛,起了谋逆背叛之心,后经其生母告密,再加上身上的越级之物,被下令处死。”卜安弯腰,“想必是有人特意隐蔽风声,这才半个月后才得到消息。”
李凝如怎么就这样死了?
明明最后一次见面时都好好的。叶霁雨以为李凝如与闻人允之间还算恩爱,没想到又被将了一军。闻人允这人何其歹毒,估计是怕被爱情冲昏头脑,后宫才只有李凝如一人,现在是一人都没有。
就连唯一的子嗣也被送出国。
和现代那种不婚不育且大男子主义的商界巨头有什么区别?这种人致力于消灭自己的弱点,强大到可怕。
她的经验是,绝对不要和这种人产生关系,因为受伤的只有自己。
叶霁雨心里积着一团火,越烧越旺,明面上却只是轻轻放下茶杯,无言出了殿,抛下一句:“嫔妾身体不适。”
“……”江玄放下奏折,“知道了,通知皇后,公主与七皇兄的婚事一切照旧,还有……朕今晚也歇在娴贵人那,让她早些歇息。”
“遵命。”
“李凝如死了?”叶娇娇放下手中糕点,“还怪可惜的。”
“我们两人已十年没见面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叶娇娇一边感叹,一边从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裙,“小安子,本宫是不是老了?皇上都不怎么来看本宫了……”
卜安跪在她脚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容貌倾国倾城,不会老的。”
“倾国倾城?”她嗤笑道,“那这京都,这泱泱大国……怎么还不是本宫的?照你的意思,本宫岂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奴才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她笑道,“本宫最喜欢你的两点,就是你的身子和性子。”
她弯下腰,护甲划过卜安阴白面庞:“这张脸配上残缺的身子,最为完美。而你的性子……既然身子都不完整,也别学男人的那一套。”
护甲卒然划过他的面庞,留下一道血痕:“摆正你的位子,你可没资格评判我,只是我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什么母仪天下倾国倾城,你配说吗?”
卜安趴下身,任由鲜血流向唇角:“奴才不配。”猛打自己一巴掌。
叶娇娇挥手道:“罢了,去请白太医来,还有叱将军。”
“回娘娘,叱北将军卸甲归田了。”
“他自己的意思?”
“好像是的。”
“死男人,”叶娇娇瞪大双眼,吼道,“好不容易给他安排个职位,他还不珍惜!又给本宫跑回去种地!”
“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卜安不敢抬头,身子尽可能伏低。
叶娇娇睨了他一眼:“相较之下还是你听话点,果然男人还是要玩没根的……你去派人,把叱北那家伙给阉了,再丢到深山里去,让他自生自灭。”烦躁擦拭护甲的血迹。
“奴才遵命。”
卜安顶着一脸血出殿。
叶霁雨心里实在是难受,不仅仅是因为李凝如的离世,还有对情况的难以掌握。以前起码有系统颁布任务,让她清楚大致方向,可现在什么都没了,江玄估计也不太愿意扮回系统。
一直没搞懂他是怎么做到,一遍陪在她身边,一边扮作系统和她斗嘴的。
腹语吗?
扯远了。
反正她怅然若失,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也不去给叶娇娇请安,江玄更不会见。
“主子醒了,要喝点冰糖雪梨汁吗?”宫女撩开床帐。
叶霁雨坐在床上,面色发白:“不要,你去告诉皇上,让他晚上不要过来,我很累,不想和他一起用晚膳。”
“好……”
她呆坐在床,浑身疲软无力。
“娴贵人,”卜安站在纱外,“奴才来给贵人送东西。”
“放在桌上就行。”
“还有话要告知娴贵人。”
她抬手扯下床帐系带,蚕丝床帐重新合拢,挡住光源。她重新躺回床,盖好丝被:“公公说吧,我听着呢。”
卜安放下手里那盒金瓜子,恭敬说道:“皇后娘娘见贵人近来精神不振,猜测是贵人初入宫中不适应,特向皇上批了准,让贵人可以出宫游玩。”
卜安颊侧伤口还未结痂:“只是不要忘记回宫。”
叶霁雨掀开床帐一角。
她去了曾经的江府,现在的废宅。
自从十年前的大火查抄过后,这地方便荒废下来,长久无人居住,就连过路人都绕道而行。
一砖一瓦,都被烧成焦炭,不似从前。她和江玄也一样,他们再也不是什么叶家大小姐、江少卿,一切都付与断井残垣。
“主子……为什么要来这啊?”宫女不解。
“这府院的主人,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可惜她已经离世……”叶霁雨缓缓推开府门,望向府内,“走吧,进去看看。”
叶霁雨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太监。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焦炭,目光所及之处皆受大火的摧残,惨不忍睹。她走在府里,带宫女太监路过焦黑的梧桐树,走到后院。
深褐色的树根格外显眼。那棵树是从前被雷给劈焦的,后江玄又命下人涂上生漆,说实话有点丑。
“这树怎么长这样啊?”小太监瞪大双眼,“好丑。”
小宫女猜道:“是棵神树吧?颜色都和其他枯树不一样呢。”
她只是温柔一笑,转身推开卧室门。屋里早就被洗劫一空,经火一燎,像被焦炭涂了整墙。
她瞧见梳妆台上的草编娃娃。
“……”
他也来过这么?
按时间线分析,应该是她还在昭云军营里的那一阵。她拿起台上娃娃,细细拭去红眼睛下的斑驳血迹,染红指尖。
“哎呀,这是什么鬼东西……”宫女被娃娃吓得缩脖子,“主子……这东西看着好不吉利,里面不会有邪祟吧?”
有那么丑吗?她觉得还行,暗黑是暗黑了点,但也因此有一股淡淡的中世纪哥特风,这些人太没有品味。
叶霁雨:“……应该没有。”
小太监劝道:“还是不要拿着吧……”
她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反手将娃娃塞进袖袍,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一转身,就对上面前的几个木桩。宫女和太监突然一动不动,小太监帽上穗子卡在头顶,小宫女的随风飘扬的发丝也定在空中。
“额,你们……”
“囡囡……”
她愣住。
“囡囡……”
这空灵无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立刻席卷她的意识。呆愣在原地,张望四周。
“……谁?”眼前画面莫名熟悉,她的额头一阵刺痛。
“囡囡……”
眸中一片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往房间深处走去,抬头看见墙上那副画。
那副翠衣美人图是叶霁雨从叶府带回江府的,之后便一直挂在她的卧室。经历浩劫之后,那副画竟毫发无损,画中人十年如一日地动人。
指尖触摸到画轴的瞬间,她被吸进画里。
“囡囡!”女人紧紧抱住叶霁雨,“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的!太好了……快让妈妈看看。”对她的脸捏来捏去。
叶霁雨还没从刚才的余惊中缓过神,瞪眼瞧着面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