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还君春衫> 第42章

第42章

  萧琬琰说着为她盛了一盅汤,问道:“你知晓前几年修建黄河堤坝的那个叫杜经世的都水监使么?”
  荀远微从她手中接过汤,先说了声“多谢嫂嫂”,才回了她上句话,“知晓,黄河泛滥,在前朝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每年到了雨季,必然要劳民伤财一次,哥哥登基后,用了杜经世,让他花了三年时间去修黄河堤坝,近两年河内竟再也没出过黄河泛滥的事情,只是他这人生性木讷,似乎也不太爱与人交往,我回京后,还没有单独见过他。”
  萧琬琰继续循循善诱:“你瞧,这便是了。有的人就是不善言辞,所以很多时候,惯会花言巧语的人反倒靠不住,评判一个人,更多的是要看他做了些什么,而不是听他说了些什么,毕竟,说比做,可简单多了,漂亮话谁不会讲,是不是?”
  这句话忽然点醒了荀远微。
  她终于笑道;“嫂嫂今夜同我说的话真是醍醐灌顶,也解开了我心中纠结许久的谜团!”
  萧琬琰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我只是与你哥哥在一起的时间长,年长了你几岁,许多关于庙堂的事情,比你听得多了些,但若真要论治国权衡,我觉得你哥哥在临终前将大燕的江山交给你,一定是相信你可以做好。”
  荀远微想到沈知渺还在自己府中,是夜也没有在宫中留,在蓬莱殿用过晚膳后,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回了自己的宅邸。
  翌日百官正好是百官的旬休,又下了雪,荀远微便想着在府中偷个懒,不入宫处理政事了,遂让春和将此次贡举诸位考生的答卷的誊抄本拿到她跟前来,守着暖烘烘的炭盆,由沈知渺陪着看这些答卷。
  看得倦了些,春和又将近来府上的拜帖递了上来。
  毕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直接进宫面见她的权利的,有些品阶较低的官员、一些外命妇、荀氏的一些封了郡主县主族中姐妹也有要见她的,便直接给她府上递拜帖。
  只是她很多时候都在宫中处理处理政务,对于这些拜帖一般都是由春和看过作了筛选,才报给她的。
  左右今日也偷了懒,荀远微便让春和将这些拜帖呈上来自己慢慢看。
  于是便从当中翻到了一封稍微特殊的拜帖,上面的署名是:戚照砚拜上。
  荀远微蹙了蹙眉,将手中的拜帖扬起,问春和:“这封拜帖,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这倒是问住春和了,她似乎没怎么见过这封拜帖。
  沈知渺看到那封拜帖,低声道:“殿下,这封拜帖,是臣接的。”
  荀远微看向沈知渺,稍有疑惑。
  沈知渺以为荀远微是在怪她,立刻从旁起身便要跪在地上。
  这倒是吓了荀远微一跳,赶紧将她扶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跪,我只是问这封拜帖是什么时候递上来的,没有旁的意思。”
  沈知渺这才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荀远微。
  荀远微肯定地点点头。
  看着沈知渺这样,她更是难受。
  她只是寻常一问,便能将她吓成这样,她被拐卖的那几年,又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尤其是在韩胜跟前,又到底经历了多少非人的磋磨?
  沈知渺这才低眉道:“是今天早上,殿下还没有起身的时候。臣昨日听见殿下的嗓子似乎不太舒服,臣记得长安有一家铺子的盐渍话梅腌制的很好吃,便想着出门为殿下买上一些,殿下对臣有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臣能为殿下做的不多,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位有些眼熟的郎君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拜帖,他问臣,能不能将拜帖转交给殿下,臣便收下了。”
  荀远微的指尖才捻起一边盘子里盛着的一颗话梅,她虽是犯了个懒,起身的时候正好是辰半,沈知渺得醒得多早,才能在自己起身的时候,将话梅买好带回府中了。
  她盯着指尖的那颗话梅看了看,对着沈知渺说:“抬头。”
  沈知渺顺着她的话做。
  荀远微弯了弯唇,将那颗话梅轻轻塞到她唇中。
  沈知渺免不了惊愕。
  荀远微看了看拜帖上的名字,看向春和:“你找个人去把戚照砚叫过来。”
  春和点头称是。
  但不过多久,春和又回来了,神色中有些为难。
  荀远微侧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春和整理了下措辞,才道:“戚郎中没走。”
  荀远微翻劄子的手一顿,稍稍蹙了蹙眉,问道:“没走?”
  “是,一直守在门口,殿下,还见吗?”
  沈知渺看着荀远微的神色,知趣地从她身边起身,朝她屈膝叉手,“殿下且忙,臣告退。”
  荀远微忽然有些许心烦。
  “算了,你叫他进来吧。”
  公主府的大门离自己寝殿并不算远,荀远微却觉得自己像是在等门外守着的那个人一样。
  心中一时七上八下的,像是大战即将开始时,战场上被不断擂响的战鼓一样。
  总觉得时间在这个时候过的分外漫长。
  她这是在期待和戚照砚见面吗?
  荀远微迅速摇了摇头,想努力地将自己的这个想法从心中摒弃去,却还是没忍住频频回头。
  在她第三次回头的时候,戚照砚站在了门口。
  “殿下。”
  荀远微立刻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自己的衣衫整理了一番,端坐好了,又将手中握着的那张拜帖合上收到一边。
  “进来吧。”
  戚照砚一走到她身边,她便感觉到一阵寒气。
  荀远微不免腹诽了两句:这傻子,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但她嘴上却不说,只是端坐着,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指了指被她临时扔到一边的拜帖:“你这拜帖如此不起眼,我差点就和这其余的无关紧要的拜帖一起扔掉了。”
  但当她看向那本拜帖的时候,她却意识到,自己的借口似乎找得有些拙劣。
  因为那本拜帖上面还有指印子,是她才捻了话梅留在上面的。
  但戚照砚似乎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小细节,只是说:“是臣的错。”
  荀远微扬了扬脖子,问道:“说吧,错哪了,今天又为什么来找我?”
  其实戚照砚的拜帖上已经将目的阐述清楚了,但她既然装作没怎么看过这本拜帖的样子,便要做足全套的戏。
  戚照砚也只是回答她的问题:“臣给于皋撰写了墓志铭,想来请殿下品评一番。”
  其实以他的才学,写个墓志铭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哪里需要别人做修改。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这不过是找个和荀远微见面的机会和由头罢了。
  但下一刻他的心思便被荀远微拆穿了。
  “你不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戚照砚忽然慌张起来,也没有打腹稿,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是臣的错,这件事从一开始,臣不该擅作主张,应该同殿下商量的,臣也不该将人命当作筹码,更不该在殿下以道义衡量的时候,臣只顾着和殿下谈利益……”
  “说这么多,这不该那不该的,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荀远微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将他拽到自己跟前坐下。
  戚照砚更是猝不及防。
  “殿下?”
  “还错哪了?”荀远微歪着头问他。
  戚照砚想了想,“臣不该隐瞒……”
  他这话才开了个头,便被荀远微抬手堵住了嘴。
  “太吵了。”
  第35章 心底事 “我很喜欢。”
  戚照砚显然没有想到荀远微会直接伸手来捂自己的嘴, 一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还多说了两个字。
  只是说的什么荀远微并没有听清楚,直至他微凉的唇蹭过自己的手心, 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她才意识到不太对劲。
  于是迅速地将手从他唇上撤回, 而后双手交叠着坐好, 目光也偏转过去, 不去看戚照砚。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荀远微总觉得掌心中带着一丝凉意,印拓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殿中博山炉中点燃着的香片尚且因为被点燃顺着鎏金的镂空钻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也带出了些甜腻腻的味道。
  荀远微只要一闭眼,便能联想到方才蹭在自己手心中的短短的胡茬、湿热的气息与微凉的唇瓣。
  不知不觉间, 她的心中也忽然跟着升起了一股焦躁之气,就像是心被抛了起来, 久久没有定神。
  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 任凭着时间在彼此交错的、都有些急促的呼吸中流淌。
  过了不知多久, 戚照砚才先试探着说:“殿下?”
  荀远微这才定了定神,将纷乱的思绪从自己心中驱赶出去,回过头来看向戚照砚,还不等他说话,先朝他伸出手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