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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荀远微听着他语气平和, 心中升起了短暂的疑虑却又被她按了下去。
  “唔, 应当不是什么非常要紧的东西吧?”
  戚照砚缓缓抬头:“那在殿下看来, 什么东西比较要紧呢?”
  这句话倒是问住荀远微了。
  倘若换作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江山社稷。
  如今在她心中,最要紧的依然是大燕的江山不错,但仅仅在她和戚照砚之间,似乎还隔着一道旁的什么东西。
  戚照砚见她沉吟,再开口是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慌乱:“是臣思虑不周了, 殿下总归是有比臣更要紧的事情要忙,”他顿了顿, 又道:“臣以为殿下今日不忙的,遂寻思着回宅中为殿下取来……”
  荀远微瞧见他说话间已经朝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罢了,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我同你一道去取吧。”
  因为她也很想知晓戚照砚到底要送她什么。
  戚照砚闻言,眸子中带着猜测之意,像是在确定荀远微的心思。
  荀远微被他这并不算炽热的眼神看的心中有些许不自在,于是别开眼,转身道:“你若是再站在此处,那我可就要回公主府了。”
  戚照砚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荀远微,语气有些许匆忙:“殿下请!”
  走了两步,荀远微上了自己的车辇,戚照砚却站在底下有些犹豫。
  荀远微见他不上来,于是从旁边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不上来?”
  “臣毕竟是外臣,恐怕有损殿下清誉。”
  荀远微却轻笑了声,道:“怎么?你戚观文也要学班婕妤却辇么?”
  戚照砚被她说的耳廓一热。
  他怎么觉得现在是荀远微在有意模糊他们之间原本泾渭分明的君臣关系?
  但这个问题无论他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大对。
  左右斟酌下,戚照砚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径直扶着车壁上了马车。
  荀远微虽为长公主,但其实并不喜欢铺张,她的车辇也不大,最多容得下她和两名随侍乘坐罢了。
  此时她坐在中间的主座上,戚照砚虽然已经想通过让两人在座位上隔开一段距离,以让自己的从车厢中萦绕的清香中剥出一丝清醒来,但整理好衣衫后,两人的衣衫还是有一部分的重叠。
  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去看,正襟危坐着,脊背挺得很直。
  车辇愈往长安城的南边,便愈是一些寻常人家的住所,路面也不似北面靠近皇城时那边宽阔平坦,偶有坑洼不平之处,车辇自然也就要颠簸几下。
  戚照砚越想端正住自己的仪态,心中却越是紧张。
  以至于某次车子跟着路面倾斜的时候,他一时没稳住,跟着惯性往□□去。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撑住自己,却在无意间抓住了荀远微搭在裙子上的披帛。
  荀远微看着他的手,转头笑睨着他,问道:“怎么?上次在我府上扯坏一条还不够,这次还要再扯坏一条么?”
  一提起上次的事情,戚照砚霎时有些难堪,当即松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后面倒也无事发生,但戚照砚却觉得平时并不觉得漫长的路,今天却走了很长的时间。
  他很想问问自己,难道他不是因为很想和荀远微多待一会儿,才对荀远微扯了谎么?怎么遂了愿反倒想着逃避。
  下一瞬,马车便停在了他家所在的巷子口。
  巷子很窄,车子一进去便很难掉头出来了。
  戚照砚先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才扶着荀远微下来。
  他一直走在落后荀远微半步的位置,她也默契地没有说话。
  毕竟不是第一次来,又是几步见方的一进院,荀远微也就轻车熟路地进了他的屋子。
  戚照砚请她坐在书房一侧的小案旁,又从一边的书架上取下茶具同茶叶,冲泡好才递到荀远微跟前。
  未等荀远微说话,他先道:“殿下先用茶,臣去取要赠与殿下的东西。”
  说着便出门拐进了自己的卧房。
  在卧房中翻找了一会儿,才找出一个还算带着些拙趣的小木匣子。
  也是方才在车上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这样直接送出去,未免有些太过于草率,故而才一回来便来了卧房寻个能看得过眼的小匣子。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早已打算送给荀远微的小物件,放进匣子后,又调整了好几遍位置,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却又怕让荀远微等太久,遂定了定神,将那枚匣子收进手中,回了书房。
  他甫一进门,荀远微便笑着问他:“怎么舍得换茶具了?我上回来的时候,你家中还是那两只粗瓷茶杯,这次倒成了细腻的白瓷,若不是仔细观察,我当真以为你才上任御史中丞,便有人着急给你送礼,一送便是白玉茶具。”
  戚照砚听出她是在打趣自己,便也跟着道:“怎么会?臣说过,臣只为殿下一人所用。”
  荀远微闻言,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上次殿下离开后,臣便想着还是换一套茶具的好,毕竟若有人来,看着也不成样子。”
  荀远微将那只茶杯捏在手中端详了两下,又搁在桌子上,刻意问道:“是么?”
  戚照砚心底蓦然一沉。
  果然,荀远微下句又提起往事。
  “可是我怎么记得,我上次来寻你,恰巧碰上戚统,你家中可还是那套粗瓷茶盏,莫非这中间,还有人来探访过你?”
  戚照砚蜷了蜷手指,说:“确实是那之后的事情了。”
  荀远微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问,因为还有旁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哦对了,我方才还想问呢,你这什么时候还有养花的闲情逸致了?”
  荀远微说着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一只盆栽,“看着像是梅花?”
  戚照砚点头。
  荀远微凑过去抬手轻轻拨弄了两下,“大燕淮河以南的地方,我倒是还没有去过,梅花这东西,我幼年在颍川的时候,有人给我父亲送过一盆,我瞧着新鲜,便和父亲讨了过来天天放在桌子上,但是没过多久便被我养死了,后来征战,也就没有这个心思了,没想到今日在你这里能瞧见。”
  戚照砚看着她这副样子,一时没忍住弯了弯唇。
  荀远微看着那叠簇在一起的花瓣,继续道:“不过你怎么想起来养梅花?长安可没有这东西。”
  戚照砚在心中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约是因为从前见着她,便想到了那句——一支先破玉溪春吧。
  在荀远微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缓缓蹲下身,温声道:“殿下,回头。”
  荀远微此时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以为是寻常的事情,却没想到,坠在她眼前的,是一只雕刻得分外精致的糖葫芦。
  她不由得眸子一亮,从戚照砚手中接过那只木雕糖葫芦,在手中轻轻摩挲了几下,抬眼不无惊喜地问道:“这是你自己雕的么?”
  “是。”
  荀远微将那个木雕糖葫芦放在手心里,道:“你怎么知晓我喜欢这个?”
  戚照砚没忍住笑出声,“殿下忘了那回?”
  荀远微看着他弯着眼睛,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立刻道:“不许说了!”
  “臣还没说是哪回。”
  荀远微佯怒:“你再这般,我可就要起身走人了!”
  戚照砚笑意不减,“那殿下好狠的心,拿了臣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荀远微看着那只精致的木雕糖葫芦,最终还是道:“行了,看在它的面子上,我这次便不与你计较了。”
  戚照砚循着她的话道:“那臣多谢它,也多谢殿下。”
  这次荀远微主动同他说起缘由:“其实我很喜欢糖葫芦,但是我一吃甜的就牙疼,小时候是,现在也是,长安城中时兴的糕点小食我很想尝试,几次又望而却步,不过你这只糖葫芦,雕刻得真像,没想到你还擅长这些?”
  戚照砚轻轻点头,“嗯,是舍妹从前贪玩,总闹着臣,臣便学了些。”
  荀远微知晓他的妹妹失踪一事,看着他敛下眸子,便道:“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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