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综合其它>还君春衫> 第79章

第79章

  但在看见褚兆兴又收回了手帕后,她心头又落满了失落。
  谢定澜放下手中的玉碗,垂头后颇是自嘲地弯了弯唇,她本想再度借酒浇愁,在指尖将要碰到酒壶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酒壶已经空了,遂摇了摇头,使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然后刻意绕过褚兆兴,看向荀远微:“殿下,我出去醒醒酒。”
  荀远微知晓她心中怅惘,便也没有为难。
  得了荀远微的首肯后,谢定澜几乎是如逃跑一般地疾步走出了小包间。
  看着谢定澜离开,褚兆兴不由得攥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只有在能看到她背影的时候,褚兆兴才敢不掩藏自己的视线,可这时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李衡便看向褚兆兴,使劲朝门外的方向递眼神。
  褚兆兴这才匆匆起身,本都要走了,又回身将自己的外衫取来搭在手臂上,才追赶了出去。
  祥符楼很大,地段又好,几乎是环抱着半个曲江池而建,前后两座楼之间以廊桥相连,站在上面,正好可以俯瞰到整个曲江江面。
  谢定澜凭栏站在廊桥上,她看着曲江池上泛舟的人,后面的楼里还远远传来琵琶的声音。
  忽然之间,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褚兆兴就站在她身侧。
  褚兆兴没有想到她会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正紧紧捏着自己的外套边缘的他还在思索措辞,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谢定澜打断了。
  谢定澜看着他,眼眶有些红,启口:“你来做什么?”
  褚兆兴脑中的弦在这一瞬绷紧,身体不等他的大脑做出反应,先将手臂上搭着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而后很是笨拙地说了句:“夜里冷,小心着凉。”
  衣衫上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谢定澜伸手去扯属于褚兆兴的衣衫,别过头去,有些执拗地说:“我不用你关心。”
  褚兆兴却听出了她嗓音中的哽咽,难得态度强硬地按住了披在她身上的衣衫上的系带:“你同我置气,也不要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好不好?”
  谢定澜回头看向他,问道:“谁同你置气了,你不要忘了,我和你已经和离了。”
  在说出这句的时候,谢定澜心中留下的疤痕好似也被夜风剖开,她看向褚兆兴,任凭眼泪在眸眶中打转,又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靠在了朱红色的廊柱上,喃喃道:“一定是我在做梦,他才不会这样。”
  褚兆兴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定澜,心头一时也泛上了丝丝缕缕的苦涩。
  回廊上悬挂着的灯盏投下来略微昏暗的光恰恰映在谢定澜的脸上,让她颦眉时敲得更加清楚。
  褚兆兴超前走了一步,他抬手想如往素一样触碰谢定澜的眉心。
  谢定澜先反应过来,抬眸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褚兆兴的手一时悬在了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好说:“我以为是灯影。”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褚兆兴的语气有些急切,“我回长安的这五年,时常会梦到你。”
  谢定澜没有回应他,只是转头,远眺着曲江池。
  “定澜,我只是没有想到,多年未见,你会叫我一声‘褚将军’。”褚兆兴说到后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以我们如今的关系和身份。”谢定澜转头看向他,很认真地问。
  虽然和离是她提出来的,但她没有想到褚兆兴当时答应地那么果断。
  褚兆兴大脑一片红白,他没有听出谢定澜想表达的意思,只是目光有一瞬的闪烁。
  谢定澜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索性转头就走。
  褚兆兴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定澜已经走出两步之遥了。
  他立刻追赶上去。
  谢定澜此时心中很乱,她本想一个人冷静一番,却没想到褚兆兴追了出来,却又张不开口,一时只想逃避。
  褚兆兴心中的天平此时已经渐渐倾向于情感的一方,他快步追上,抬手捉住了谢定澜的手腕。
  “放手。”
  褚兆兴只是固执地看着她。
  谢定澜用力一甩,想要下阶梯,脚步却在原地顿了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方才走的有些急了,不知何时,她竟然崴了脚腕,她一时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我送你回去。”
  谢定澜果断拒绝:“不用。”
  “我不放心你。”褚兆兴说着已经蹲在了她面前。
  谢定澜心中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以双手搭在了褚兆兴的肩背上。
  宴席这边此时已经酒过三巡了。
  在座的除了戚照砚,几乎都是荀远微在武州时的旧友以及当年随着她征战后来留在长安的旧部,他们不说经略朝堂的四方之事,只提及当年的风雪之事。
  荀远微的眉目间也只有明媚与追忆。
  从他们的话语中,戚照砚依稀可以描摹出从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的容颜,即使只有短短的时间,他也依稀觉得自己恍若回到了荀远微的过去。
  凭借着这些画面,他也回忆起了自己的曾经。
  言笑晏晏间,已然杯盘狼藉。
  出了祥符楼后,其余的将领都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攀谈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似乎也没有留意到并肩走着的两对。
  沈知渺和李衡走在最后,一天的月色始终落在两人面前。
  李衡这人,在对着旁人的事情的时候,心思始终清澈明白,唯独到了自己身上,从前惯常会的那些话术,仿佛都说不出口。
  最终还是沈知渺悄悄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袖。
  李衡偏头过来看她。
  沈知渺眉眼盈盈,似乎藏匿着一片大漠的月色一样。
  李衡不由得呼吸一滞。
  沈知渺仰头看着他,说了句:“正钧。”
  李衡的脚步顿时就顿在了原处,在这一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故而就连说话有些结巴:“沈、沈待诏,我没有听错吧?”
  沈知渺弯了弯眼,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不是你说,若你此次凯旋,想听我叫你一声你的表字么?”
  李衡抬手掩面,再松手的时候,是毫不掩饰地笑:“我没有想到会成真。”
  沈知渺垂下眼睫:“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李衡的心绪更是难以平复,他几番欲说些什么,却都不知从何说起。
  沈知渺看出了他的顾虑,便先道:“如若想不好说什么,也不着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我一直在。”
  她的声音柔和,像是一泓清泉一样缓缓缓缓流淌过李衡的心间,“你知道么?在听到你唤我表字的时候,我比打败海东青的时候还高兴。”
  沈知渺没忍住笑出了声。
  但两人之间没有久别重逢的哀切、没有海誓山盟的热烈,只是慢慢并肩,沐着一天月色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
  到了公主府门口的时候,沈知渺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
  她声音很轻,给人一种点到即止的感觉。
  就在她将要转身的时候,李衡忽然叫住了她,还是很恭敬的一声:“沈待诏。”
  沈知渺回过头来看着他。
  两人之间以稀稀疏疏的斑驳树影相隔。
  风簌簌而过,像是要吹乱人的心事一般。
  李衡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沈知渺,站得笔直,以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是怕太庄重会让沈待诏觉得我无趣,少一分又怕你觉得我轻佻……”
  所以,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后面这句忽然没有勇气问出来,他又怕沈知渺觉得他胆怯。
  不知沈知渺有没有看出他的心事,因为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正钧。”
  李衡眼睛一亮,而后朝着她深深一拜。
  “那我回去了?”
  “我目送你。”
  沈知渺将心事妥善地封存好,才转过身去,缓步走上公主府的台阶。
  今夜的月色承载了许多人的心事,而注定有人是彻夜难眠的。
  李衡在松亭关大捷,一时在朝中地位也水涨船高,即使如今大军还未回京,但荀远微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故而于次日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心腹之臣以及在兵部任职的宇文宣也传来了廷英殿。
  褚兆兴听完荀远微的话,蹙了蹙眉:“殿下的意思是,增设北衙军?”
  荀远微点头:“是,从此次春狩便可以看出,大燕如今的番上府兵制,是承继前朝,但兵权始终掌握在各大世家手中,那这次是哗变,还好被及时镇压了下来,下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在场诸人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