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荀远微没有说话,只是将苏仲送过来的那封信递给了春和,示意她自己看。
春和将苏仲送过来的那封信从头到尾地看过,心中斟酌着措辞:“殿下先别担心,既然苏将军已经将戚中丞和案子的消息告诉了您,想来便已经同戚中丞会面,那便说明戚中丞已经脱离了危险。”
荀远微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些无力:“我很担心他。”
因为是她将戚照砚派去查这件案子的。
苏仲在信中提及戚照砚的情况时,只说他看起来不太好,又拒绝了自己请大夫的提议,和自己要了金疮药,似乎更多的是因水刑而遭受的内伤。
水刑是什么刑法,她怎么会不清楚,能从水刑下死里逃生,不知道是遭了多少罪。
她其实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骑着照夜白赶到定州去。
春和低眉沉默了会儿,才说:“奴婢以为,殿下现在还是得先稳住长安这边,然后再筹谋定州那边的事情。”
春和这句,让荀远微如醍醐灌顶一般,她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来,又抬手擦干自己不知道何时淌出来的眼泪,说:“是我关心则乱了。”
她在心中想了想该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和春和吩咐:“你去将定澜叫过来。”
春和应下后便出门离开了。
不过多久,谢定澜便来了她殿中。
荀远微示意她坐下,又问:“你明日即将启程回定州,行囊收拾地如何了?”
谢定澜点头:“末将和小九回京本来也是没打算在京中留多久,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也没有多少需要带走的东西。”
荀远微将苏仲写来的信给谢定澜,“你先看看,这是苏仲从定州寄过来的信。”
谢定澜越看,眉心蹙得越紧,看完之后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荀远微:“所以我们这些年勉强和靺鞨之间能打个有来有回,全然是因为国内有反贼?”
“是。”
谢定澜颇是烦躁地将信扣在一边的桌案上,又猛地一拍大腿:“我们本来和靺鞨交战,就是凭借更为丰富的铁矿、盐矿、以及更精湛的锻造铁器的技术,而他们有丰富的牧草,能养出更为善战和灵活的马匹,如今好处尽让他们占完了,难怪总是那么吃力。”
荀远微看着谢定澜,很认真地说:“所以我想请你尽快回定州,从就近的州县调兵,与苏仲尽快将那边的形势安顿下来,不要托太久。”
谢定澜毫不犹豫地点头:“殿下肯将此事交给末将,末将自然会全力完成。”
荀远微的语气有些沉重:“那就,拜托了。”
谢定澜再次看向桌案上放着的那封信,在意识到荀远微对她用了“拜托”这个词的时候,她更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
于是立刻起身:“左右的末将行囊已经收拾好,明日一早走和今晚走也没有什么分别,末将这就启程。”
荀远微没想到她会这么果断,连忙拉住她的手。
谢定澜朝着她笑道:“殿下,再犹豫城门便要关了。”
荀远微也知晓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深深地看了谢定澜一眼,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好,我在长安,等你的消息。”
谢定澜从自己的房中取了行囊,又从马厩中牵了自己的马,在公主府门口和荀远微、戚令和她们道了别,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到城门口的时候,正碰上褚兆兴冷着脸训斥看守城门的将士。
她默默说了声:“真是倒霉。”
她本已经掉转马头打算从别的门走了,却没想到褚兆兴从背后先叫住了她:“定澜。”
她跟着身子一僵硬。
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又转头朝着褚兆兴的方向看去。
褚兆兴挥手让本来聚在自己身边的将士都退了下去,又疾步朝谢定澜走过来,主动伸手牵住她马脖子上的缰绳。
谢定澜一脸的不自在:“做什么?”
褚兆兴抬头看向她,问道:“不是说明日走么?”
谢定澜生硬地回答:“有急事。”
褚兆兴怕谢定澜对自己再心生厌烦,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往旁边退去,生硬地说了句:“一路注意安全。”
谢定澜闷闷地应了声,便策马出了城门,一路朝着定州的方向而去。
苏仲在和戚照砚合议好计策后,便命手底下的人准备好生石灰,又穿小道到了那座矿山底下。
随着“砰”的一声炸开,山体开始摇晃,但是并不至于塌方,里面的人才急忙跑出来,便被守在外面的人蹲守住了,其中便有那日将戚照砚关押到水牢中的那个中年男人。
戚照砚并没有换衣服,还是那身带着血迹的白衫,故而那人才看到他,便惊呼:“鬼、鬼啊!”
戚照砚冷笑了声,扬了扬眉:“看出来了,你很意外,只是我确实没有死。”
苏仲手底下的人并没有合他废话,直接将他收拿住。
他们人手有限,也没有办法直接将整座矿山包围,只能是将所有的能跑动的人控制住,等待谢定澜率兵前来控制形势。
大约等了三日多,谢定澜率兵前来,稳定住形势后,她和戚照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很担心你。”
戚照砚牵动唇角:“我也很想念殿下。”
第72章 濯缨曲 “殿下,它在因您而跳动。”……
戚照砚说这句话的时候, 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只说给自己一个人听一样,故而谢定澜一时并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戚照砚敛去了笑意, 又换上了“戚中丞”在面对案件时的神色,道:“我说, 我必不会让殿下失望。”
谢定澜和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 也从没意识到这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故而对于戚照砚这句话也不疑有他,只是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苏仲, 问这几日的状况。
毕竟于谢定澜而言,相比于只有仅仅数面之缘的戚照砚, 还是曾经在战场上有过生死之交的苏仲更为相熟。
苏仲看了戚照砚一眼,道:“多亏了戚中丞, 在外面引发山体震动, 让里面的人以为是发生了地震以至矿洞将要坍塌, 才将他们逼出来,里面无论是从前被掳掠去挖铁矿的、还是锻造铁器的,无一伤病缠身,如今还留在矿洞中,我带来的人已经将能跑动、能言语的人尽数控制起来了,只待定澜你率兵过来将局势稳定下来, 毕竟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们在此处托太久。”
谢定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苏仲做出的决策。
苏仲一想到他们不过是在原地等了三日多, 谢定澜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一时有些惊讶,便问道:“只是定澜, 武州离定州七百多里,即使稍近一些的蓟州,也有快五百里,你还要从长安到这边,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谢定澜眉目间闪过一丝纠结,但还是和苏仲实话实说了:“我从恒州调的兵。”
苏仲不免反问:“恒州?”
若他没有记错,恒州并不属于燕云带,也就不算是荀远微直率的州县,谢定澜竟然能这么轻易地从恒州调兵。
但他也没有多问,只以为这都是荀远微提前安排好的,毕竟自己也是一月前就被荀远微从蓟州调到定州界上等待接应戚照砚的。
谢定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不免想起自己那夜从长安离开的时候。
她本来都骑着马离开长安城了,却没想到后面褚兆兴又追了上来,她肩上有着荀远微交代的重任,并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但她更清楚褚兆兴这人的性子素来是有些执拗的,遂勒马停下来看着他,故意将声音放得很冷:“怎么了?褚将军还有什么事情么?”
褚兆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攥紧了手中握着的缰绳,骑着的马便扬起前蹄,同时跟着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定州那边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你匆匆离京,应当是受了殿下重任,我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在地方上没什么能帮得上你的,但若是你到时候要调兵往定州,燕云界恐怕不好调,离定州最近的是恒州,恒州如今的刺史叶文彦曾经在我帐下做过事,也受过我的恩,你拿着这个去,他会认得的,如若有紧急之事,可以直接从恒调兵。”
谢定澜只是看着褚兆兴递过来的那枚玉佩,并没有接。
“叶文彦欠的是你的人情,我没有必要受,我也不想欠你的人情。”谢定澜说着垂下眼去,拒绝了褚兆兴。
褚兆兴驱着马往谢定澜跟前靠近了两步:“我没有说要拿人情来要挟你,你我毕竟……夫妻过一场,我只是想做一些能为你做的事,只要能帮到你一点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