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宅子前院的围墙边上放着许许多多的盆栽,戚照砚甚至在当中特意开辟了一片菜圃。
柳树下放着一个小案,上面还有一盘残局的棋,荀远微见着有意思,索性坐在了旁边,从手边的棋篓中取出一只棋子,琢磨着棋盘。
戚照砚挽起袖子,道:“那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荀远微此时已经醉心于那局下了一半的棋局中去了,仿佛没有听见戚照砚的话一般。
戚照砚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进了对面的厨房。
他在厨房中从容地忙了半天,终于将所有的食材都放进了锅里,便想着趁着这个空当,靠在门边看一眼荀远微。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朝中的事情实在太多,荀远微此刻竟然支着下颔睡了过去,另一只手垂落在小案边上,棋子也落在了地上。
戚照砚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顺着他的心头涌上了他的喉头。
这一幕他不知在多久前就已经想过了,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成真,还来得这般的快。
身后厨房中还隐隐传来水声的响动,他心下一动,转身进了自己的书房,取出宣纸和湖笔来。
柳枝柔柔地垂落在荀远微的身后,她安静地在一旁小憩,身后的院墙上停落着两只喜鹊,手边的陶缸尚且开着一支并蒂莲。
戚照砚便在宣纸上勾勒出线条来,分别画上荀远微的发髻、衣衫,以及周边的景色。
他还没有一副关于荀远微的画,正巧此画做成后,可以挂在自己的书房中。
但就当他要画荀远微的五官时,锅中的水声提示他,里面的食物该好了。
戚照砚看了眼画作,想着倒也无妨,反正荀远微的眉目他不知已经在心底描摹过多少遍了,遍将画随意地放在地上。
但等他盛好饭菜出来的时候,却看见荀远微手中捧着一卷宣纸,戚照砚往旁边一看,自己放在原处的画果然不见了,想来应当是风吹过去的。
见他过来,荀远微便主动地将桌案上放着的棋盘搬离桌面,放在一边,让戚照砚可以将饭菜放在不大不小的桌案上。
荀远微从画上挪开眼睛,看向戚照砚:“好啊你,我睡着的时候不叫醒我便是了,竟然还偷偷为我作画!”
戚照砚勾了勾唇,只是捡起了方才被荀远微落在地上的棋子,丢尽棋篓里。
荀远微指着画上的女娘,说:“我和你说,为我作这样的画,可是驸马的特权。”
戚照砚眼底笑意更浓:“可这画上的女娘连五官都没有,殿下怎么认定,臣画的一定是您呢?”
第76章 点绛唇 “殿下喜欢那样的?”……
荀远微被他这话噎了一下, 但她很快掩去眼底闪过的意外,只是缓缓地收了那幅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戚照砚却弯了弯唇, 等着荀远微的下一句话。
但他全然没想到荀远微竟然会顺着他的话说:“那看来戚中丞好事将近啊,是哪家的娘子, 本宫怎么从未听戚中丞提起过?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戚照砚看着荀远微虽然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心下没由来的一慌,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从容:“臣竟不知,殿下如此关心臣的私事。”
荀远微并没有看他, 随手将那幅画放在一边,一垂眼便看见了戚照砚已经在瓷碗中盛好的汤, 也未曾多想,含糊着说了声:“我随口一问罢了, 你若不愿讲便也算了。”
说罢便执起一边托盘上放着的勺子, 从碗中舀了一勺汤, 也忽略了那碗中的汤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直接送入了唇中,毕竟她现在急需一个动作来遮掩自己面上的尴尬。
才送入口中,荀远微便被热汤灼烫了一下舌尖,由烫意带来的疼痛让她差点在一瞬间凭借本能将那口汤吐出来,但她并不想于此刻在戚照砚跟前失了面子, 硬生生地强忍着将那口汤咽了下去。
戚照砚在察觉到她的动作想要劝她吹一吹的时候,这件事便已经发生了, 他一时更是阻挡不急,只好匆匆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
在看到荀远微因为被烫到眼角不经意沾染上的湿润时,他心中涌上一阵浓浓的愧疚, 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节,直接倾身向前,轻轻为她拭了拭唇角:“殿下可还好?是臣的错。”
荀远微一抬眼,便看见自己面前一张清晰的脸,因为靠得很近的缘故,她甚至能感受到戚照砚有些急促的呼吸。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心开始狂跳。
于是她别过头去移开目光,又坐直了身子,扫了一眼碗中盛着的汤,评价道:“手艺不错,但若是想照料你未过门的娘子,还需要精进一番。”
戚照砚轻笑了声:“是,臣保证下次殿下再尝到臣的手艺时,一定会有所精进。”
荀远微没有应声,只是舀了一勺汤,这次在唇边吹了吹,才送进口中。
恰此时一阵风掠过,戚照砚忙抬手去护先前被荀远微放在手边的那卷画。
他才拿到手里,便惹来荀远微一句:“这么护着这幅画啊?”
戚照砚摘去画轴上沾上一片柳树叶子,看向荀远微,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对臣而言,重要的哪里是这幅画,是这画上的人。”
荀远微哂了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那这画上的女娘,还真是有福气。”
戚照砚却弯了弯唇:“这天下最为福泽深厚的,难道不是殿下您吗?”
荀远微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少在我面前贫嘴。”
戚照砚这次却当着她的面将那副画缓缓展开,道:“臣不给这画上的女娘画上五官,是因为画中人就在臣眼底。”
荀远微的肩头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转过去看向戚照砚,正对上他缱绻温和的眸光。
她没忍住看了一眼展开的画卷,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
“虽然为我作画,是驸马的特权,但我也曾说过,我可以许给你特权。”荀远微说着从戚照砚手中接过那卷画:“只是我瞧着还缺一些东西,等我之后添好了再还给你。”
戚照砚松了手,任由着她慎重地将那幅画卷好。
而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画卷的事情,戚照砚那会儿说的“婚事”,也似乎被两人都忘在了脑后一般。
简单地再戚照砚的宅子中用过饭后,两人一道出了门,又上了回宫中的车辇。
车辇缓缓在朱雀大街上行进,荀远微想着左右无聊,便撩开车帘。
在路过某处的时候,她却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是以荀远微转头看向戚照砚,以颇是惊讶的语气问道:“那是……卢望岱?”
戚照砚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跟在卢峤身边,周边是一堆用红绸系着的箱子一类的物件。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是想知晓,到而今,荀远微对卢峤的态度如何?
随着车辇的行进,荀远微看见了那处宅院外的匾额。
她放下了车帘,转头看向戚照砚:“那不是郑宅么?卢望岱这是?”
关于卢峤的事情,戚照砚心底如明镜一般,但他还有装作惊讶的模样,有意同荀远微卖关子:“殿下竟然不知么”
荀远微蹙眉:“长安城每天要发生多少的事情,我哪里能件件都知晓。”
戚照砚故意沉吟了声,道:“臣见殿下此前待卢少卿甚是亲近,还以为他和郑家娘子定亲的事情殿下会知晓呢。”
荀远微平日里对这些官员之间的私交便不太关心,这些日子又忙碌于盐铁案的收尾,连卢峤本人都没见过几次,就算是见,也是和崔悉等一切户部、太府寺、司农寺许多官员一起见,事情处理完,他也便跟着走了,至于这些事情,她不问、卢峤不说、身边没有人和她提起过,她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于是她皱了皱眉,看向戚照砚:“看来你倒是清楚?”
戚照砚轻轻颔首:“臣也是在御史台听见同僚之间说,才知晓上次王老太太寿宴后不久,卢少卿便同中书令的孙女定了亲事,两家合了八字,听闻是前不久王老太太寿宴后卢尚书主动和中书令提的,当今看着,倒像是下聘,”他顿了顿又说:“看来,是卢少卿并不想让殿下知晓。”
荀远微对他后面这句不置可否,只是说:“不过他再过两年便到了而立之年了,这个年纪不成亲,也难怪卢尚书着急。”
戚照砚看着荀远微对卢峤成亲的事情反应很是平常,也稍稍放下心来,他觑了眼荀远微的神色,又带着试探的意味问道:“那卢少卿的婚期定下来了,殿下会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