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出于以上原因,他送来了十分重要的情报。
  “公主办案仔细,在下佩服。”
  张耳前脚压制了心中的惊讶,阴嫚后脚又丢出一个炸/弹:“不知赵王可否为我操作一二,让我顺利入关?”她那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像是去孤军深入倒像是去郊游。
  张耳不语而是盯着她看。
  阴嫚迎着张耳打量的目光倒了杯茶水,她自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如今韩信昏迷,她再走的话,留给张耳操控的空间就大了。把背后亮给对手,无异于找死。可这样的大忌,她说犯就犯,在外人看来简直是疯了。
  “彼唇寒齿亡,有盗符救赵。舍一人之安,除六国之患。时人谓之高义仁爱,乃楷模也。我觉得有些东西是一脉相承的。”阴嫚将倒好的茶水推到张耳面前,“当然您也可以再跟我下一局,至于结果如何,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张耳略作停顿,接过了茶水:“本王自认为是个有风度的棋手。落子无悔,胜负已定,再续就没意思了。”
  他喝了口茶后,问道:“公主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那不是我该想的事情。”阴嫚撑着头把玩着自己的茶杯,肆意的弧度出现在脸上,“我押上了全部,可不是为了见证自己的失败的。”
  张耳忍不住地看向阴嫚。初见时只觉得眼前人是位有点小聪明的女公子。但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他越发地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现在看来,这副精致的皮囊下藏着一只洞察人心,城府极深的恶鬼。嚣张即为隐藏,疯狂之下是步步为营。
  虽然不知道公主要做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得赶在风暴来临之前,将张家,将亲信们拉出风暴中心。
  张耳理了理心思:“骑兵速攻蓟城虽然可行,但仍需外围内部周密配合。你我还要细细商量一番。”
  阴嫚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就有劳赵王了。”
  张耳在军事上自有一番见解,阴嫚只是给了他一个大框,他很快就完善了各种细节。
  但他又说道:“我们得让汉王认同我们的策略。本王到底不是信陵,总有顾虑。”
  阴嫚知道张耳是在担心北方没在第一时间救援荥阳的行为会让刘邦心存芥蒂,他并不想引火上身。
  阴嫚半眯着眼睛,泰然自若道:“我已经派人稳住汉王了。”
  茶盏落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她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赵王放心,天塌了,也砸不到您。”
  张耳松了口气,试探地问道:“不知是何人前去?”
  阴嫚闻言看向窗外,一枝光秃秃的桃枝映入眼帘,棕红色的树皮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迎着秋风昂首挺胸。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期待着自己能绚烂整个时节。
  夜色,一块巨大的幕布,在不知不觉中盖住了蓝天白云。大帐内满是篝火,纯白的月光被热烈气氛熏成暖色,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军营中。
  可一个大帐里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暗杀。血腥之气充盈在这寂静的空间,使得此处充满了不祥的味道。
  终于,楚将停止了呼吸。阿桃见状慢慢地松开捂在楚将口鼻上的手。她抹了把汗,在对方死不瞑目的目光中收起了匕首。
  荥阳被重重包围,想要进来是非常困难的。所以阿桃花了点时间当了楚营中的绣娘,就在她愁怎么继续靠近荥阳城的时候,老天帮了她一把。
  有人按捺不住色心竟带她进了军营,她假意顺从。在进了大帐了后,趁着对方脱衣之际,捂住了对方的口鼻,又冲着对方的脖子划了一刀。
  现在解决了楚将,她得想办法进荥阳城了。
  阿桃扒下楚将的衣服,套上盔甲,把自己伪装成楚将。
  接着她又将灯油泼在营帐上,见泼得差不多后,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浸了灯油的布条,丢在迎战的角落。直到火焰窜上帐顶,她才冲出大帐,大喊走水了。
  天公作美,一阵干冷的秋风呼啸而过,带着火星落到了其他营帐上。一时间四面开花,醉生梦死的楚国士兵才反应过来着火了,急匆匆地救火。
  楚营乱作一团,而阿桃如鱼入江河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她再出现的时候,阿桃已经杀了守门哨兵,抢下一匹马,冲出了楚军大营。
  “是汉军刺客,抓住她!”
  “……抓住她!”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仿若势不可挡的浪潮向阿桃奔涌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流矢乱飞,擦伤了她的脸颊,划破了她的手背。箭矢刺入臂膀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坠马。
  在意志与肉/体的拉扯间,她想起了自己向公主请命时的场景。
  “你确定?”公主看向她,“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你想清楚了吗?”
  她望着公主的眼睛,在那双漆黑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那个企图再上一步的自己。
  我确定我想要什么,也清楚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所以我一定要去!
  阿桃深吸一口气,挺直身体,举起竹简,朗声道:“我奉公主之命,携北方军情面见汉王,速开城门!”
  那清亮的女声穿云裂石,回荡在寂静的夜中。
  第37章
  “也就是说我还要继续在这里撑着。”刘邦将竹简慢慢地卷了回去,放在书案上。
  阿桃解释:“项王勇猛,无人能敌。若是大王与大将军配合尚可周旋一二。然大将军重伤昏迷,北方诸将中再无一人能如大将军一般与大王配合默契。”
  “大王也知,战场之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1]。我等死不足惜,大王却决不可有任何闪失。故此,公主决定从敌人的薄弱处入手。”
  “荥阳断粮,这里当真安全?”刘邦把玩着竹简。
  阿桃明白,这个看似随口提出的问题关乎今后的安危,她必须答得让汉王满意。
  她稳了稳心态,语气诚恳:“荥阳确实危险,大王不能待在这里。小人此次前来一是为了送信,二就是来助大王脱困。”
  刘邦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请大王恕罪,小人在面见大王前不小心听到了大王与诸位将军的谈话。”
  阿桃请罪后,说道:“但以小人之见,纪信将军的诈降之法可行。纪将军身形与大王相似,大王与纪将军互换衣物,于深夜出行,可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见刘邦没有打断她的意思,阿桃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项王对大王恨之入骨,您出现他必引兵包围。届时先由纪将军将项王引向东门,大王从西门出逃。”
  话音落下,屋内鸦雀无声。
  “纪信同我出生入死,是我的兄弟,我怎么能用兄弟的命来换我的命呢?”刘邦不肯接受这个计划。
  纪信大为感动,抱拳:“大王待臣亲如手足,臣感激不尽。危急存亡之际,还请大王以大局为重。”
  其余人纷纷劝道:“还请大王以大局为重。”
  在拉锯数次后,刘邦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他走到纪信面前,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不知如何说起。最后他叹了口气,拍着纪信的肩膀郑重道:“活着回来。”
  这下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阿桃只是冷眼旁观不再多说一个字。
  散场后,纪信来到阿桃跟前:“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仪式结束前,阿桃主动要求跟纪信一起诓骗项羽。这相当于去主动送死,自然让人很惊讶。
  但阿桃心里清楚,她提议让大王的兄弟送死,大王虽然现在不说什么,但日后少不了麻烦,倒不如豁出去,说不定还能杀条活路出来。
  但她是不会说实话的,于是说道:“将军是抱了必死的意志出战,但被选中的两千名妇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阿桃这话也没错,自从项王断了甬道后,荥阳绝粮,城中不断有人饿死。守卒民夫就变得格外珍惜,不能轻易损耗。
  但这样一来,老幼妇孺就成了拖累。如今要派两千人出去送死,自然要从这些人中选择,老幼不符合要求,那妇人就成了送死的头选。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它不会因为谁弱小而放过谁,反而会最先袭击那些弱势群体。
  纪信:“有些问题不是想不想就能够解决的。”
  “所以要去做。”阿桃语气坚定。
  要想不被踩进尘埃,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就要不断地向上爬。她来到荥阳就是为了争取一个机会。幸运的话,她能够再上一层楼,还能救出一些妇人。
  “如果失败了呢?”
  “公主说过,人生本就是场豪赌。赢了名利双收,败了死无全尸。”阿桃看向纪信,嘴角勾起一抹邪性的笑容,“押注了性命就是为了看自己一步登天,至于其他的,不在小人的思考范围之内。”
  纪信愣了愣,不知为何他好像从眼前的女子身上窥探到那位公主的神韵。
  他不由自主地想,或许一条死路真的能被她踏出一条活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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