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说服陛下改变主意?”
“……”刘盈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一看就是没想好。
阴嫚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为了确保登基大典顺利进行,群臣要凑到一起反复商量。人一多难免会出现争执,而这就是刘盈在群臣表现的机会。
既然你戚姬想要群臣忽视太子,那我就让太子提前见到群臣。阴嫚推开了门,带着刘盈走进了屋子里。
傅山炉冒着白烟,淡雅的香气弥漫在室内。萧何、张良、陈平、郦食其以及刘邦最有文化的弟弟刘交都坐在了案前,等着阴嫚来继续讨论昨日未有结果之事。
登基大典的流程到底应该繁琐华丽还是简单淳朴。
“公主这是——”郦食其在看到刘盈后面露疑惑。
阴嫚耸肩:“既然我们没个结论,那就只能找个又能做决断的人了。”说完,就把刘盈推上前:“不如听听太子的想法。”
冷不丁被推到众人面前,刘盈不免紧张起来,但在看到阴嫚鼓励的眼神后,他长舒一口气,对着众人作揖后,才说道:“天下纷争多年,民生凋敝,实在不宜铺张浪费。”
“可如果不庄重盛大,岂不有损大王威严?”郦食其不赞同。
“君王德行有佳,人自敬畏;可若是德行有亏,纵使金银装饰,重刑施压,亦不能使万民信服。父皇以布衣起家,最系民生,他不会为了自己的享乐,而加重臣民的负担。”
“讲得好!”刘邦一把推开门,大步上前,伸手揉乱了刘盈的头发,“好小子,乃公怎么没发现你这小子口才这么好。”
阴嫚心道,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刘邦大刀阔斧一通删减,最后登基大典就只剩下一切从简四个大字。末了,他点了刘盈到汜水去监工。
见目的达成,阴嫚也不再集中注意力。就在放空自己的时候,她发现刘邦有些奇怪。
头冠戴得没问题,就是头发有点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别扭,倒不是说衣服不够干净整洁,相反这件衣服绣工精美一看就是精品。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阴嫚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在刘邦拍案时,错位的衣襟撑不住了,从中间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带着伤疤的胸膛。
阴嫚:“……”好吧,我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谁家好人衣衫不整还光着脚!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刘邦衣衫不整,纷纷看向萧何。阴嫚发誓,刚才萧何的嘴角绝对抽动了。
萧何咳了咳,试探地问:“陛下,你的衣服……”
“衣服?”刘邦低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又开了。他拉上衣襟,毫不见外地说道:“嗨呀,这不是看吉服好看就想提前穿穿,威风威风。”
说到这,刘邦撇嘴:“谁知道这玩意这么难穿,跟以前的衣服一点也不一样。里三层外三层,乃公刚穿完外面的里面的就松了,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时辰。乃公汗都出来了,这衣服也没穿上。最后乃公一生气就——”
“就怎么样?”萧何凭借多年的经验,觉得刘邦接下来的话会惊天动地。他想,我要不要提前找个东西扶一下。
“还能怎么样,就是把里面的扒了光穿外面的。”刘邦理所当然道。
张良:“那,陛下为何光着脚?”
“还不是那几个诸侯王来找我,说有大事跟我商量。一着急,袜子也没穿,衣服也没穿好。就这样了。”刘邦捏着下颌,“不过你别说,这么穿还挺舒服的,要不乃公过几天就这么登基?”
说完,他又张开手臂,问屋里的人:“嘿,你们说秦始皇那个老小子有乃公这么潇洒吗?”
阴嫚绷不住了,我爹再潇洒也没你这么狂放。你这叫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丞相你怎么了?丞相!”
一想到刘邦如此不庄重的模样被所有人看去了,萧何两眼一黑,他气若游丝:“我要见太公!”
“嘿,萧何你好端端地要见我老子干什么?”
毫无疑问,突然不着调的老刘又挨了刘太公一拐杖。
“那陛下现在怎么样?”几天后,韩信和阴嫚在汜水聊起了这件事。
“还能怎么样?老实听话呗。”阴嫚看了眼努力下压嘴角的韩信,“你故意的吧。”
“当时彭越等人都在,我就算再蠢笨也知道那个时候不能说。”韩信耸肩。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太子当心!”
第68章
河岸上的杨柳冒出新芽,似黄金耀眼;梨花抱枝,似霜雪无瑕。汜水环绕宫殿,游廊画栋倒映在水面上。
微风拂过,树影攒动。棋盘上忽明忽暗,显得局势更加焦灼。
阴嫚百般思索后,将帅棋后移一格,结果韩信将卒棋一推,再次擒下了她的帅。
“公主你又输了。”
看着韩信得意的样子,阴嫚叹了口气,果然啊,自己完全没有排兵布阵的天赋。她撑着脸颊,抬眼看向韩信:“明知道我在棋艺上不如你,还拉着我下棋,是想看我出丑?”
“当然不是!”韩信连忙解释,“信只是觉得公主要筹备登基的事情需要放松……”
阴嫚:“这可不像是放松。”
韩信不好意思:“信只会这个,并不是要……公主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个。”
阴嫚见韩信失落,于心不忍:“倒也不是不喜欢。反正我闲着无聊,有楚王作陪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刘邦乱穿衣服的那一天,他跟七位异姓诸侯王达成了某种共识,彼此做了退让。其中韩信由齐王迁为楚王,定都下邳。等他参加完登基大典后,就该返回封地了。
想到这,阴嫚不禁叹了口气,这一分别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所以她还是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公主就不要安慰信了。”韩信摆弄着棋子,“信总是赢,大家都不愿意跟信玩。”
“哦?诚信侯和陈中尉也不敌楚王?”阴嫚把自己的鲜花饼分给了韩信。
韩信咬了一口,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他们两个太忙了,总是跟信下一两盘就走了。每次都不尽兴。”
“看来是高处不胜寒。”阴嫚说了个让人开心的话题,“前几天陛下又被太公打了。”
“啊?”韩信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开心,整颗心都扑到了刘邦为什么会被刘太公打这个问题上。
“还不是因为乱穿衣服,”阴嫚想起了萧何气若游丝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丞相一想到陛下如此不庄重的样子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差点被气昏过去。”
韩信试着想了一下当时鸡飞狗跳的场面,没忍住,扑哧一乐。他抹了抹眼泪:“那之后呢?陛下如何?”
“还能如何?老实听话呗。”阴嫚坐直身体,“不过说楚王蔫坏也没冤枉了你,见陛下如此不庄重,也不提醒一下。”
“信就算再蠢笨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提醒陛下的。”韩信又拿起一张鲜花饼,“公主可不要害信。”
阴嫚笑了笑:“我可不敢。我的狐狸尾巴还握在楚王手里呢。”
她转过头看向刘盈,小孩儿站在不远处的供桌前,正在思考供桌上的礼器应该怎么摆放,玉器和青铜器的位置来回调换,她看着都累。
忽然,不远处起了骚动。只见一匹御马发出不同往日的嘶鸣声,挣脱了御马人的束缚,扬起四蹄不顾一切地向刘盈冲去!
“太子小心!”
仆从侍卫不约而同地大喊。御马的冲击速度太快,而刘盈和它的距离又太短,这根本躲避不开。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被一匹受惊的马踏在脚下会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除了已经在拼命阻挡御马前进的人,距离稍远的人已经停了下来,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影穿过人群,纵身飞到了御马的后背,抓住御马的鬃毛硬生生地改变了御马奔驰的方向,使御马擦着刘盈的身体飞驰而过。
阴嫚快步上前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刘盈:“太子?太子呼气,呼气!”
生死边缘走一遭,年幼的刘盈竟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呼吸,一张脸憋得通红。若不是她喊他回神,这孩子得自己把自己憋死。
“太子您怎么样了?”韩信询问道。
刘盈白着一张脸:“没,没事。”
马匹的嘶鸣声响起,几人循声看去。只见刚才横冲乱撞的御马在扬起前蹄,在发出几声哀鸣后轰然倒地。那样子就像是突发急症暴毙而亡。
“就像?”吕雉看向阴嫚,“你的意思是,此事并非意外?”
阴嫚:“御马是精挑细选的,更何况那是要用到登基大典上的御马。相较于突发疾病暴毙,我更怀疑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她想让陛下问责盈儿办事不利。”吕雉蹙起眉头,若御马坏了任何一样器物,那戚姬一定会以不吉为由让刘邦呵斥太子办事不利。虽不会有什么惩罚,但会让刘邦那厮更想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