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刘婠心头泛起暖流。
  正欲说话,仆从走了进来问安后,向两人说道:“公主有信交给两位。”
  刘婠接过信让仆从退下,当她展开信后心头一喜,看向刘盈:“弟弟,安置俘虏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第87章
  “南郡郡守传来消息,言明胡人与当地黔首并不相容。抢劫,偷盗之事时有发生。他觉得融合一事无法通行,请陛下废止。”萧何如往日一样向刘邦汇报各地情况。
  刘邦将文书丢给刘盈,等刘盈看完后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刘盈飞快地扫了一眼文书的内容,在确定跟老师信件内容无异后,才回答:“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不能顺畅进行的原因在于分配不均。”
  “就以农具为例,南郡有些的黔首尚没有农具春耕,可胡人却家家有农具,还有官府的协助。明明是俘虏却有优待,这让生活在本地的黔首如何想?”
  “子曰,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1]。官府不能一视同仁,自然就会生出祸乱。”刘盈条理清晰地回答。
  然后他又请罪:“此事是儿子一力促成,却又因监督不到位而平生波折,还请父皇治罪。”
  “治罪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现在这个乱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刘邦捋着胡子看着刘盈。
  “父皇与儿臣皆做过黔首,都清楚一道指令从朝廷到地方后会大打折扣。故而儿臣以为此事定然在前期就有了端倪,只是参与官员懈怠不尽心,使得此事演变成这样。”
  刘邦咋舌:“乃公就知道这些竖子惯会偷奸耍滑。”
  刘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事关国策,儿臣想亲自赶赴南郡督察百官。”
  刘邦眉头上扬却不置可否。
  萧何:“不日将作春社,此乃国之大事,陛下与储君皆不可不到场。若是因储君未至而引得神明不悦,影响一年粮产岂不得不偿失?”
  “这——”刘盈面露难色。
  刘邦想了一会儿,下了决定:“祭祀神明是大事,不可缺席。还是换一个人去督办。”他看向刘盈和萧何:“你们两个有什么人选吗?”
  “此事或许只能靠公主来督办了。”萧何说道。
  还没等刘邦说话,刘盈说道:“丞相有所不知,春寒料峭,老师不慎沾染了邪气正病着,无法启程。”
  刘邦一愣:“朕怎么不知道?病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老师是今早突发,所以没来得及禀告父皇。但听楚王说已经吃了药,高热退了下去,现下需要静养,不宜操劳。”刘盈叹了口气。
  刘邦听完感叹了一句:“韩信那小子倒是殷勤。”他道:“也罢,公主本就身子骨弱,替我朝收复失地已是废了大半条命,就别折腾她了。那个谁,把东胡上贡的人参给公主送去。”
  内侍行礼:“是。仆这就去准备。”
  最可靠的人选用不了,三个人又得再挑人。前往南郡者首先要做到一视同仁,其次要善于处理民生问题,最后还得压住那些地方官。
  这样的人自然是有的,但不是身负要职就是病者,实在不能调往。
  选谁呢?这个问题让人头疼。
  思前想后时,刘盈提到了一个人:“父皇觉得阿姊如何?”
  刘邦诧异:“阿婠?”
  “是。阿姊。”刘盈细数起姐姐的优势,“阿姊与我姐弟一体自是同心,在对待胡人的态度上是一样的;阿姊跟我又是同窗,我会的阿姊也会;而且阿姊贵为公主,地方官员自不敢怠慢。”
  刘邦看向萧何:“你觉得怎么样?”
  萧何沉思片刻,说道:“公主虽符合标准,但南郡生民已对胡人十分抵触,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激起民愤,陛下还需慎重。”
  刘邦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萧何和刘盈两人便退出了屋子各忙各的去了。
  刘盈看着长长的游廊想起了那天姐姐的请求:“弟弟,安置俘虏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阿姊攥着他的手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阿姊的眼眸中满是激动与喜悦,好像在黑夜走了许久的人终于见到了黎明一样。
  我太慢了,刘盈想。
  明明答应阿姊帮她脱困,最后还是靠她自己想出了办法。
  感觉自己有些没用。
  “如果你是没用的,你的阿姊为什么会让你向陛下提议?”老师靠在床头上看着他,“那是因为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才能达到最开始的目的,才不会节外生枝。”
  “证明自己有用并不意味着你要承担一切,助人一臂之力,为人保驾护航,为人善后也可以证明你是有用的。”
  “太子,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可能事事周全,要学会在保证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放手。”老师的声音温和有力,“如今公主已经学会了自救,太子不妨以此为机会,学一学该如何做可靠的后援。”
  学会做可靠的后援吗?
  他想,也对,老师尚在病中,母后也因舅父的事情烦忧,不能再让他们为阿姊的事情烦恼了。我有这么多臣工,难道还想不出一条替阿姊兜底的法子吗?
  刘盈粲然一笑,我一定能做好这件事情!
  新绿在廊侧浮动,春光跃动其上,光斑时隐时现。就如人心一般,有人明了欢快,有人犹豫不决。
  刘邦走在游廊中思索刘盈的提议,刘盈那小子是个没心眼的,一贯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不必担心刘盈提议让刘婠去南郡是别有目的。
  而且听萧何的意思,他并不反对刘婠去,只是担心刘婠无法控制局面。也就是说萧何也认同刘婠的才能。
  啧,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比乃公了解乃公的女儿?
  鬼使神差地,刘邦向刘婠的住处走去。
  不同于寻常女儿家的住处。他这个女儿的住处虽精巧,却少有金银玉器这类精巧摆设,落在宫门大院里实在寒酸太多了。
  他咋舌不满道:“娥姁怎么回事?也太不上心了。”
  刘邦在心里选了几样器物,打算一会儿就让人送过来。
  穿过几个建筑,他看到了坐在长廊下写字的女儿。实话实说,他差点认不出来了。
  眼前人既不似沛县那个跟在他身后会叫阿父的小娃娃,也不像彭城那个灵巧活泼的小女子。她是安静沉稳的,像一个真正的王公贵族。
  “父皇怎么来了?”刘婠一愣连忙起身接驾。
  “看你在干什么。”刘邦坐在刘婠刚才的位置问道,“在写什么?”
  刘婠回答:“回禀父王,儿臣在向治粟内使和廷尉提议。”
  “哦?提了什么?”
  “儿臣曾见过老师封地的黔首在春耕时会有人主动帮助贫困家庭耕种,本以为是老师勒令如此,但了解后才知道老师虽下令却并不是勒令黔首。”
  “那是什么?”刘邦来了兴趣。
  “老师是这样对封地的黔首说的,如果有人无力租借耕牛和农具,可以向乡里求助。帮忙的人除了会获得官府奖励的肉条外,还能得到被帮助者的三袋粮食。”
  “因为有奖励所以尚有余力的黔首愿意帮助贫困农户。而请求帮忙需要支付报酬,使得封地中没有懒汉。经过几年观察,此条例下黔首皆有收成,所以儿臣想与治粟内使和廷尉商议能否全国推行。”刘婠条理清楚地回答。
  “你倒是精于此道。”
  “儿臣时常同老师下巡,见多了,也就会了。”
  难怪萧何肯定她的能力,确实有点本事。刘邦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既然擅长此事,正好替你老子想想法子。”他把南郡郡守的文书交给了刘婠。
  刘婠认真看过后,回答:“儿臣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
  “一是将那些胡人没收为奴,这样黔首就不会不满了。”
  刘邦摇头:“不行,如此一来这群胡人必在中原生乱。”
  “那就只有二了。化解胡人和黔首的矛盾。要对黔首和胡人一视同仁,胡人有什么黔首就得有什么。要想加快融合,除了通婚以外还可以采用认领的方式。一个黔首家庭在教养一个胡人时,可以获得一定的奖励。”
  “强迫一定会生出反抗,但自愿却不会。况且人是有感情的,相处久了偏见自然会消失。”刘婠看向父亲,“只不过这要耗费物力财力,地方官员恐怕会借机敛财。父皇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执行此事。”
  “如果朕说有人推荐你去呢?”
  “若是父皇愿意托付重任,儿臣自当竭尽全力。”
  自信,大胆,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刘邦在自豪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惋惜,可惜我没能看到小丫头成长的过程。再过一年,就要把她嫁出去了……
  “父皇看了我一会儿,赏了我几件精致的器物就走了。”刘婠坐在阴嫚的床边,“老师您说父皇这是看出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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