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宣文帝不是昭元帝。
飞鸟尽,良弓藏。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虞家的富贵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咯。
待孙公公一行人离去,虞家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更难看的当属李夫人的脸色,她居然敢来求未来瑞王妃下嫁,和宣文帝抢人怕不是连命都不想要了,有些讪讪道:“那我便回府去了,今日多有打搅,请留步。”
虞家三人这时哪有心思搭理什么张夫人李夫人,不过王清和还是周到地招来丫鬟婆子送李夫人出门。
一家人回到前厅,王清和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屋去,将门关上,看着同样满面愁云的丈夫,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陛下为何突然赐婚?”
虞峥眉头紧锁:“我如何得知?莫不会是最近登府提亲的人太多,传到陛下耳朵里了吧?”
王清和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三皇子虽颇受宠,可据说其人风流成性,是个纨绔子,在朝中并未担着职务,即便现在封了亲王,也并无实权。若是日后其他皇子登基,他能否护得住恬恬都难说。”
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皇家子弟?日后面对皇位之争,是要连命都搭上的!
虞峥心中也不是滋味,连生了两个儿子才得来这么个女儿,自己护了十七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如今要匆匆忙忙被迫嫁进皇家,懊悔不已:“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早早将恬恬的婚事定下。”
虞悦一脸绝望地挂在椅子上,皇帝赐婚她还能说一个“不”字吗?
此事也不难想,皇家为笼络武将,巩固皇权,多与武将家结姻亲,先帝的三十六位后妃中便有二十位出身武将家。
虞家祖上三代驻守边关,世代忠良,在朝中威望颇深。如今大哥虞忱亦继祖业守护大朔边境,手握虎符,可调动军队数十万。
这样的有钱有权有威望的开国将门,皇帝不会由其与其他世家大族联姻。
不过只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婚期赶得这般急,离下月初六只有二十天。
宣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成婚当日,看着气派的送轿和迎亲队伍后面,拖着长长的嫁妆队伍,围观百姓们不由咂舌,怕是走出城门都看不到队尾,不愧是金陵首富的外孙女。
皇子娶妃,需绕京城主道一圈。虞悦坐得屁股都麻了,花轿终于停下,周围响起奏乐和放鞭炮的声音。
一个盛装的小女娃伸手进轿,轻拉了她裙摆三下,示意她该下轿了。
虞悦以扇掩面走出轿门,透过薄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着大红色喜服的男子,俊美的五官分外鲜明。
传闻对梁璟的评价褒贬不一,但统一的是,没有一个人说他长得难看,许多姑娘都说为了这张脸,什么都是可以忍受的。
确实如此,很有冲击性的一张脸。
夫妻对拜时,虞悦在薄扇的遮挡下,又悄悄地偷看对面之人,从头顶望下去,更显得他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眉浓如墨。
虞悦自诩没什么爱好,除了好打马吊,就是爱看美男,这下可以大大大饱眼福了!
第2章 有病 第一次同床共枕……
仪式走完,虞悦在喜娘的搀扶下先去新房中歇息,梁璟还要在外与宾客应酬。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边,屏退了其余下人,只留了绣鸢在屋中伺候。
“快快快,”见人都出去,虞悦一下子卸掉庄重的仪态,疯狂向绣鸢招手,“快给我按按我的脖子,我怎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绣鸢小跑着上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姑娘小声些,门外有许多守门的,可不好让她们听见。”
“破规矩真多,”虞悦小声嘟囔道,“早知就不听爹爹的打实心的金凤冠了,还不如用礼部送来那顶空心的,莫说明天,眼下这脖子都动不了了。”
绣鸢拦住她想碰凤冠的手:“我给姑娘按按,凤冠可不能摘,得等王爷回来喝过合卺酒,仪式才算完。”
虞悦苦着脸叹了口气,那不得顶到晚上了,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傍晚,一阵混杂的脚步声传来,其中有男有女,虞悦从床上拿起薄扇举起挡在脸前,等着接下来的却扇之礼。
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步入,缓缓站定在她面前。
只见他轻轻摆手示意身后的喜婆出去:“我同王妃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等着。”
“是。”
屋内又变回一片寂静,虞悦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父皇赐婚非我本意,你也未必心甘情愿。不过只要你接下来在外与我演好夫妻和睦的戏码,两年为期,我做完我要做的事,自然会放你走。”
还有这等好事?
虞悦没料到他会说这话,不等他行却扇之礼,端举着薄扇的手不自觉垂下,抬眸望向他。
他只在那随意一站,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矜贵之气,居高临下地俯看她,犹如君王睥睨天下。
梁璟毫无预兆地对上少女投来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相貌,面容娇俏,肤光胜雪,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因为惊讶微微瞪着。
眼神接触一瞬便如蜻蜓点水般弹开,他很快毫无痕迹地将视线挪到别处。
“只需要演戏?”清脆的声音在诺大的寝房内响起。
“只?”梁璟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嗓音沉沉,“倒是没见过主动找事做的。”
虞悦又问他:“你要做的事是什么?”
梁璟抱臂,“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不能说?还是说不出口?”虞悦站起身,想尽量与梁璟平视。虽说她的个头在女子中已算是高的,却仍与梁璟差了一头。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件事既不能说也说不出口。”虞悦仰起头,唇角勾起,“你也想要皇位,对吧?”
他神色轻佻,轻笑一声:“自以为是是病,得治。”
虞悦对他一句句带刺儿的话并没有生气,他肯定也不愿意娶她的,他们二人都是宣文帝巩固皇权的牺牲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联手将宣文帝这个昏君拉下皇位。
“既然你说做完大事就会与我和离,那我和定国公府都会帮你,这样的话也许用不了两年,你我早日一拍两散,岂不美哉?”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间尽是坚韧,定定地望着他。
野心昭昭。
梁璟眼睑微动,不置可否:“你很聪明,也很大胆。”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觉得帮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爱上你,以此赖上我,少看点儿话本子吧。”
虞悦彻底怔住,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需要梁璟爱上她吗,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当皇后?她可没想过。
虞悦深吸一口气,强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自以为是是病,得治。我看还是王爷少看点话本子吧,害人不浅。”
“你没这么想最好,省得误入歧途。”梁璟满意地点点头。
喜婆在门外催促,只好先请进来,在喜婆的吉祥话中,二人双臂交缠饮下合卺酒,喜婆又说了些早生贵子的话,仪式终于是完成了。
他慢悠悠坐在床上,“今晚我们先将就同睡一屋,不然明日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于你名声无益。”
虞悦点点头表示理解,新婚之夜不圆房,传出去他们感情不和,倒是打宣文帝的脸,说明他赐婚赐得不好。
待她更衣出来,梁璟已经自觉睡到了床里侧,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长条,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她。
她不解地眨眨眼,只见床上那人一副“我很贴心”的神色,说得理所当然:“怕你垂涎我的美色,控制不了自己,切记色字头上一把刀。”
人怎么能自恋到这个程度。
虽然他确实有讲这话的资本,但讲出来就变了,变得没那么好看了。
真是好好的一个人上长了张嘴。
怪不得他都二十二了还没成上亲,就这样一张嘴出去不得把姑娘们都吓得退避三舍,哪怕是贵为皇子也是不敢嫁的。
她懒得和他讲话,讲也讲不通,自顾自“呼呼”两下吹灭了龙凤花烛。
梁璟急急道:“别吹!”
可惜说晚了,屋里已是漆黑一片,虞悦反问他:“王爷睡觉不灭灯吗?”
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像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花烛不能吹灭!”
啊!她忘记了!好像是有谁先吹灭谁先死的说法。
她努力适应光线,借着照进屋里微弱的月光在桌上摸索火折子,重新将花烛点起。
续一下命。
她回到床前,发现梁璟嘴唇有些发白,脸色紧绷,带着愠色瞪她,她无奈道:“没事的王爷,我吹的,死的也是我,不会连累王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