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时绣鸢抱着一个大药箱回来了,见太医正在找药,强稳气息说道:“我这里也有药,有一些边关的秘药,对止血和解毒有奇效。”
边关地区临近外邦,有许多游牧民族,好战善骑射,流传着治疗外伤的不少秘药。甚至还有传得很玄乎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金创药。
太医接过绣鸢递来的瓶瓶罐罐挨个轻嗅,越问越精神,都是他没见过的好药,比他药箱里的要好用得多。不疑有他,他选定一个药瓶,对绣鸢说:“请姑娘将王妃后肩处的衣服剪开,老夫先为王妃止血。”
梁璟起身给绣鸢让地方,绣鸢拿过剪刀轻轻将布料剪开一个正好能露出伤口的圈,太医上前撒上金创药,只消片刻血流的速度便缓下来。
不愧是秘药。
绣鸢眉头紧锁,目光在虞悦惨白的嘴唇上扫过,抬眸看向太医:“麻烦太医帮老夫一起为王妃拔出飞刀。”
太医也看出暗器上必然有毒,若再拖下去,毒素很快会侵袭心脉,便是神仙都难救了。
他点头赞同,边撒麻沸散边说:“老夫来拔,在拔除的瞬间,姑娘要将裹帘紧紧按在伤口上。”
梁璟站在一旁,光是听他们的对话都感到钻心地疼,不由自主地皱起脸,有些不忍再看,却因为担心挪不开视线。
千吉捧来一件外袍为他披上,他才感受到一丝凉意。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他微湿的里衣还粘在身上,手上的血迹有些干涸紧紧扒在皮肤上,不过他此刻也顾不上自己,只祈祷着能把床上的女孩救回来。
麻沸散不会立刻生效,需等待片刻,太医趁着这间隙回头看了眼梁璟,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迹,说道:“王爷先去沐浴换下身上被血污了的衣服吧,这暗器上淬的是剧毒,粘在皮肤上也可能会有毒素渗入。”
梁璟没有立即应声,声音喑哑:“王妃的毒能解吗?”
“得先把飞刀拔出来才知道是什么毒,”绣鸢循声回道,“王爷先去沐浴更衣吧,姑娘不会想看见有人被自己连累的。”
梁璟头脑已经恢复了些理智,知道自己在这帮不上什么忙,没必要硬拖着将自己也拖中毒,遂点点头,深深地看了虞悦一眼,“一定要将她救回来。”
只能等到麻沸散生效五成,太医对上绣鸢的目光,“老夫要拔了,一,二,三……”
飞刀没入皮肤很深,刀柄又短又细,上面沾满了血,很不好用劲,只能尽力往外拽。刀身缓缓露出,随着刀尖的出现,绣鸢托着撒好厚厚金创药粉的裹帘等在伤口附近,在刀尖离开血肉的瞬间覆上去。
虞悦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身体,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即使绣鸢紧紧地压着,血洞中仍不断地向外涌着乌血,如同凿开的一个泉眼,瞬间浸湿了裹帘。但她不能松手,掌心流过的温热使她心疼地红了眼眶,于是撇过头不忍再看。
面对一个血洞,再神的金创药都得费些时间,太医弄了块新的撒满金创药粉的裹帘,说道:“换老夫来按吧。”
绣鸢起身让过位置给太医,把手中被血浸透的裹帘扔进铜盆中,到一边盛着清水的盆中净过手,用布捏起飞刀举在眼前细细查看,小心地嗅嗅。
很熟悉的特征,她没有亲眼见过,却在一本毒典上见过:
蜀地有一种难以分辨的奇毒能让人血流不止,多数人都会失血过多而亡,少数挺住的人最终会因为来不及去寻特定的解药,毒素蔓延侵蚀心脉而死。
这个毒和解毒草药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绣鸢捂着额头使劲回想,突然两个字在脑中闪过——
花溪。
花溪草又名化血草,是一种淡紫色的花,香味极其好闻。在无伤口时对人体无害,但将其碾碎取其汁液涂在伤口上后,毒性就会显现,伤口会血流不止,甚至引起血崩,让人失血而死。
绣鸢到床边握住虞悦的手腕一看,果然雪白的皮肤下显现出紫色的脉络,这是花溪草中毒最明显的特征。
而花溪草的解毒之法很简单,俗话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花溪草的花朵有毒,叶却无毒,反倒是解毒之物。
“是花溪草。”绣鸢对太医笃定道。
太医一惊,花溪草他在《本草纲目》中读到过,长在蜀地,很是罕见,不过——
“老夫的好友去年从益州带回两株花溪草,当作摆件养在屋内,恰好被老夫带来了王府。”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巧了,或许应该说瑞王妃命大,万万分之一的运气都被她碰上了。
本来有些绝望的绣鸢不可置信地张张嘴,难崩情绪,瞬间红了眼眶,泪珠滑落掉到地上。她刚刚在心里求全天下的神佛显灵,救救她家心善的姑娘,此刻竟然应验了。
顾不上别的情绪,她一把抹去眼泪,语气焦急:“在哪,我去拿。”
“就在老夫的桌案上,有两盆紫色的花。”太医也很是激动,涨红着脸说道。
此刻是他行医三十年最兴奋的时刻,不只是因为自己恰好有罕见毒药的解药,他更觉得王妃能得此大运是虞家百年守护大朔攒下的福报。
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啊!
梁璟用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完毕,边走边整理外袍,刚进院子就看见从墙上一跃而下飞到他寝房门口的绣鸢,一左一右臂弯处各夹着两盆花火急火燎跑进屋。
绣鸢竟然是武婢?!
怪不得她刚刚往返东西两院那么快。
他和千吉快速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少许的震惊。
所以虞悦应该也是会轻功的吧,不然大晚上穿着夜行衣在外面溜达吗?
他不再深想,人命关天的时刻,还是先进去看虞悦要紧。
“张太医,如何了?”梁璟进屋就问张太医。
张太医手上捣着药,脸上露出笑容,语气松快不少:“放心吧王爷,已找到解毒之法,恰巧下官养着花溪草,其叶便可解其花毒。”
梁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没完全松,在看到人醒来前,心还是悬在半空中。
绣鸢将其中一株的叶摘下几片碾碎敷在伤口上,张太医捣出叶汁冲少许水,在绣鸢的帮助下喂进虞悦口中,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待药效发作,王妃会没事的。只是失了许多血,补回来怕是得一年半载。”
他看看梁璟,有些欲言又止。
梁璟皱起眉头,能让大夫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张太医有什么话便直说。”
“就是……”张太医舔舔唇,“王妃最好一年内不要有孕,对王妃和胎儿都极其危险,即使熬到生产也容易……”
后面的话太不吉利,张太医即使不说他们也都心知肚明。
梁璟悬着的心又放回肚里,他们连房都未曾圆过,考虑有孕的事也太早了。
“知道了。”梁璟轻咳两声,摸摸鼻子应下。
外面已天光大亮,一番忙活让众人都忘了时辰,梁璟连早朝都误了。
无所谓,以他的名声,他做出什么事都不算出格,旷个早朝而已,顶多被宣文帝责骂几句。
况且今日瑞王府闹出这么大动静抓刺客,很快全京城就知道了。
药效作用得很快,床上的虞悦五官抽动,有要醒的迹象。几人神情紧张地关注着,只见她眼睛还没睁开,唇轻启,下意识地轻声唤道:“梁,璟……”
第17章 醒来王爷只是想要皇位而已……
张太医、绣鸢和千吉皆是一惊,不说名字只有最亲密的人能叫,直呼王爷名字可是大不敬,希望王爷看在王妃这么惨的份上不要计较。
梁璟并没有打算计较,只是在听到鲜少有人叫的名字后稍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床边握起她有一丝温热的手,脸凑近她,几乎是一个额头相抵的动作,声音轻柔:“我在。”
千吉听了都要浑身起鸡皮疙瘩,王爷怎么突然跟鬼附身了似的,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潇洒的王爷吗。
“传消息,瑞王府,抓到,刺客,已……”虞悦刚恢复点意识,一时间没有力气说许多字,尽量精简字句,歇口气攒攒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就地,斩杀。”
昨晚晕得太快了,忘了交代这件事。
如果不这样放出消息给刘仲渊,他就会认为是梁璟派出的人。放出梁璟遇刺且杀掉刺客的消息,只会让刘仲渊认为是“刺客”受伤恰巧逃进王府躲避,却遭到府卫抓捕斩杀。
这一招为的是将瑞王府伪装成受害者,摘清嫌疑。
出去追刺客的府卫们基本都回来了,没有发现任何刺客的踪影,梁璟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样传,略作思考后还是选择相信虞悦,吩咐千吉:“传消息出去,昨晚瑞王府遇袭,刺客已被就地斩杀。”
千吉也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他听王爷的话照做,马上转头出去传信。
梁璟盯着不怎么熟悉的张太医,眼神讳莫如深,沉声道:“希望张太医对今晚之事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