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随后走到虞悦身边,非常顺手地拉起她的手交握,“走吧。”
  习惯入侵是件很可怕的事情,虞悦现在已经很习惯他偶尔的肢体接触了,尤其是在同床共枕十晚后,对他可以近身的距离大幅缩短,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注意到晏广济跟着一起过来,紧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她心中一紧,“阿晏……指挥使也一起去吗?”
  “怎么,瑞王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方便被在下看到吗?”晏广济言语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晏广济平时一副风光霁月的温润模样,现在生气难得挂相,却又隐忍不发,有种平静的疯感,让人不寒而栗,比直接发火还可怕。
  虞悦心里突然拧上一股劲儿,她还没彻底对他消失的三年消气呢,他倒是还凶上了。于是气鼓鼓转过头快走几步,由梁璟拉着她走变为她拉着梁璟走。
  两个男人一头雾水地跟上她的步伐,心下生出同一个疑问:谁又惹着她了?
  *****
  一到荣鼎斋,以虞悦为首,三人匆匆走向暂时关押人的后院。院中的人见有人来,纷纷抬头看过来,正好方便了虞悦的辨认。
  毕竟荣鼎斋不是做正经生意的,一共只有五个人,一个名义上的“掌柜”和四个伙计,一打眼儿过去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惜没有,黑衣人也不在这,她对梁璟轻轻摇了摇头。
  梁璟了然,扫了眼面色不善的晏广济,装模作样地神了个懒腰:“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回刘府数钱吧。”
  晏广济不是傻子,自然听出这是托词,但看出虞悦情绪不高,再追问恐会彻底惹恼她,识趣地暂时闭嘴。
  荣鼎斋很大,屋里墙上零星挂着几幅字画,笔触生硬,字迹整洁却缺乏美感,并非出自名家,还能卖到千两高价,之前竟无人觉得不对劲。
  梁璟草草略过这些字画,嫌弃道:“就算是幌子也不做得高明些,挂些破烂在这,生怕人不知道其中有门道,本王随便写两个字都比这强。”
  说完,他的余光敏锐接收到了晏广济鄙夷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故意恶心晏广济:“晏指挥使不赞同本王所言?啧,改日赏你两幅本王的墨宝好好欣赏欣赏,提升一下眼光。”
  太烦人了。
  “王爷自己留着欣赏吧。”晏广济彻底忍不下去,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提步走出荣鼎斋。
  意料之中的反应,梁璟得逞,愉悦地偏头看虞悦,虞悦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摇头:“多谢王爷好意,我也不要。”
  被拒绝的梁璟也不恼,笑得不以为然,伸手轻轻戳戳她依旧有些气鼓鼓的脸蛋,“那我要夫人的,烦请夫人写两幅墨宝供我挂在书房吧。”
  “……”
  虞悦哑口,他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想一出是一处,永远让人猜不透下一句能说出什么。
  还好通过几个月的习惯,她现在逐渐对他说出的话接受度变高,没有一开始那么惊心了。听到他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会产生一种“不愧是他”的感叹,偶尔还能再跟他侃上几句。
  “好啊,写到王爷满意为止,王爷不嫌弃的话,挂满整间书房我也不介意哦。”她笑眯眯道。
  梁璟见她终于露出笑模样,戏谑的笑意中透出几分认真,伸出一根小拇指在她眼前晃晃,“一言为定,可不许耍赖。”
  真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拉勾。
  虞悦心里这么想着,手指还是诚实地勾了上去,梁璟盯着她口中念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明明只是一句常用的民间谚语,被他低沉而认真的嗓音念出来,一百年什么的,听起来像许诺,平添了些旖旎的氛围,周边空气都变得燥热扩散开来。
  “……屋子里太闷了,我们赶快走吧。”虞悦呼吸一滞,狼狈抽手,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梁璟低头看看刚才勾过的手指,指尖似乎还留有余温,他将手指收紧攥进掌心,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虞悦逃到门外吹风,手背贴在脸颊两侧降温,与早就出来的晏广济分站两侧,相顾无言。
  僵持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梁璟身高腿长,三两步便追了出来,头脑清醒许多的虞悦对他说:“你们先回刘府吧,我要去一趟天牢。”
  无须多言,梁璟自然知道她是要去天牢问刘仲渊黑衣人的下落。
  天牢被民间称之为“人间炼狱”,归密院所管,由陛下下旨后无需过问三司,可直接拷掠。
  狱中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其中罗列的刑具更是残忍。莫说她一个小姑娘,换作任何一个人进去看到其中场景,都会吓得腿软,梁璟更不会任她自行前去。
  “不知晏指挥使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天牢问刘仲渊几句话。”梁璟一扫刚刚的吊儿郎当,语气郑重。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晏广济直觉自己跟过去,一切都将被揭晓,“我带你们进去。”
  “晏指挥使不怕渎职,被陛下责罚?”梁璟挑眉。
  晏广济一脸坦然:“反正还有王爷陪着下官受责罚。”
  “你哪能跟我一样,”梁璟慷慨地摆摆手,“罢了,看在晏指挥使相助的份儿上,若父皇降罪,本王替你担着。”
  “不必。”晏广济不受他一点儿好,毫不留情拒绝。
  *****
  顺着昏暗窄长的台阶蜿蜒下去,更为阴暗的牢房逐渐展露在眼前,四壁封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无尽的压抑。外面墙上挂满了刑具,在微弱的几支烛光中泛着泠冽寒光。
  晏广济提前和密院通了信,把刘仲渊提到刑室。他们三个不必往深处走,见不到其他关押的囚犯,免得他们看见人就发疯,吓到虞悦。
  刘仲渊再见到梁璟,处之泰然,不复早朝时的慌乱。经过大半天的冷静,他清楚地知道即使查出伪银与他无关,单凭贪墨案他就难逃一死。
  横竖都是死,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留些骨气。
  “那日潜入王府的刺客在哪?”梁璟的语调不疾不徐,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刘仲渊嗤笑一声,“瑞王殿下真是小心眼儿,怎么,你的人死了,来找我一命偿一命?”
  “你怎么就能笃定她死了?”虞悦淡淡道。
  “什么意思?”刘仲渊听出弦外之音,脸色骤变,“不可能!花溪草在京中无解。”
  第30章 冤有头债有主瑞王妃藏得可……
  虞悦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并不解他的惑,声音冷冽:“我最后再问一遍,人到底在哪儿?”
  一向和善的瑞王妃陡然露出狠戾之色,刘仲渊震惊之余大脑出奇地好使,想到起初是瑞王妃先在街上对钱媪出手相助。
  细想之下,报复刘浚之举根本不符合瑞王的行事风格,他行事张扬,根本不屑于耍阴招,也没有必要为钱氏出气,怎么看都是小姑娘在打抱不平。
  也不是瑞王揪住他不放,是以天真娇弱作伪装的瑞王妃与他作对,为了整垮他无所不用其极。
  瑞王遇刺那晚,“刺客”闯入的是瑞王的院落,派人追刺客不过意思意思,后来也并未再追究深查。
  接下来的日子瑞王妃称病,瑞王府总到药铺抓药,药方繁复,不能辨出所治之症,应是加了许多不相干的药材混淆视听。
  一般的小病无需如此刻意,但他并未向想太多,就算瑞王妃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又与他何干。
  今日她特意跑到天牢亲自打探刘风的下落,联系起春猎时见她脸色较之前有些苍白,若是失血过多所致,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一下子串起前因后果,刘仲渊放肆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那晚是瑞王妃亲自来我府上偷盗!瑞王妃藏得可真深啊,将门之女果然有血性。”
  “有血性”是个好词,显然被刘仲渊用在这里,就是明褒暗贬之意了。
  “好,好骨气,”虞悦怒极反笑,一下又一下地点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铁了心保护下属,我便大发慈悲成全你这点仁德之心。”
  她纤白的手指优雅地一一抚过桌上的一套刑具,似是不满意,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到她面前。
  寒刃出鞘,她举着匕首走近,刀刃几乎贴在他眼前,让他清楚地看到刃上泛着斑斓的色泽,似乎淬着点什么。
  刘仲渊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禁打了个冷颤,初见惊恐,喉间不自觉吞咽。
  “花溪草,这么好的东西,刘大人也试试。”虞悦眼底尽是肃杀与冰冷,红唇轻启,一字一字说得又轻又慢,却掷地有声,一下下重击在刘仲渊的肝胆上。
  刘仲渊形神俱震,花溪草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蜀地搞到的,自然知晓其威力。他看着虞悦浓郁的眸色便明白她没有在吓唬他,要动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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