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由侍者带路,一路进到举行冠礼的院中,入了席,虞悦环顾一圈四周可谓奢靡的布置,忍不住咂道:“啧啧啧,易家还是太有钱了。”
  看起来是完全擦着最大规制的边布置的,快赶上太子的规制了。
  梁璟对此一点也不关心,攥了一下她的手,问:“冷吗?”
  今年天气有些异常,冷得比往常早很多,明明才十月下旬,却感觉很快要入冬了似的。
  早上临行前,梁璟特意给她披了件斗篷,不过她嫌斗篷和身上的礼服不搭,影响她的精心搭配,在下马车前脱掉了。
  “不冷。”虞悦为了面子咬着牙说道。
  确实是有点冷的。也不知是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的原因,还是今日天气格外冷的原因,明明往年这个时节穿这些是够的。
  “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梁璟转头吩咐千吉:“去把披风从马车上拿下来。”
  “我不想穿,”虞悦表示抗议,“一会儿中午太阳高照了就暖和了。”
  “不穿就回家。”梁璟的语气不容置喙,“为了参加梁玠的狗屁冠礼,冻坏了身子算什么。”
  若不是为了献上“大礼”,他才不稀得来。
  她还穿得那么好看。真想把她关在府中,不让别人窥探到她一丝一毫的美。
  虞悦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说完,她的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想起那日他在院子里耍赖落在她掌心里的吻,生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做点什么,飞速收回去了。
  看她跟防贼一样的眼神,梁璟笑了起来:“你躲什么?”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你规矩一点。”虞悦目不斜视,坐得端庄。
  猝不及防的,梁璟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身边带了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贴在一起了。虞悦大骇,反手到腰后去扒拉他的手,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还好在场之人都在相互攀谈,只有寥寥数人向他们投来目光,看到他们的亲密模样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笑着偏头回避。
  梁璟:“我们可是京城有名的模范夫妻,举止亲密些有何不可?夫人莫不是忘记演了吧?”
  虞悦默了默,她确实忘记了。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她没有再刻意地去演亲密,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早已变得无比自然,她一点也不抗拒他的亲昵。
  梁璟看她哑了声,继续逗她:“哦,原来夫人是真情流露。”
  虞悦斜睨他,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原来王爷是演的啊,真让人伤心呢。”
  她扒开他覆在自己腰上的手,挪回自己的位置上。
  被反将一军的梁璟却不以为意地扬扬眉:“那只好今晚让夫人好好感受一下我的‘真心’了。”
  “真心”两个字被他咬得重了些,却轻飘飘地,如同一条朦胧暧昧的薄纱,绕着虞悦的心打转,惹得人心里无端发痒。
  正巧今日敖云廷带着使团返国了,忍不住让她想起那晚梁璟说过的话。
  她晃晃头,赶紧把脑海中的黄色废料都倒出去,看向远方,假装正色道:“人心只有一颗,王爷自己留着用吧。”
  “我的真心,只留给你。”
  这个家伙的情话真是随时随地张口就来,她耳朵有些不自然的微动,低声央求他:“别说了,宾客快到齐了,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就什么都可以说了?”梁璟探着头,饶有兴致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千吉的到来拯救了虞悦接不下去的对话,梁璟接过披风给她披上,细心地在她身前打了个漂亮的结。
  “陛下到——”
  皇帝出行的仪仗不小,光是羽林军就带了百人,全力保证皇帝在宫外的安全。羽林军先行进入,分列两侧,宣文帝才踏入院门,身后跟着长长的随从和旗仗。
  晏广济作为宣文帝眼下最为信任之人,特被命贴身保护,紧紧跟在宣文帝的身后。
  在场所有宾客起身行礼,待宣文帝就位,得了平身的令才重新入座,开始观礼。
  安王冠礼的正宾请的是太师班肃,班太师不只是宣文帝的老师,更是朝中德高望重的重臣。
  就是考虑到这一点,裕贵妃才会去求宣文帝,点名让班太师做正宾,为安王加冠、命字。
  班太师年逾古稀,头发胡子皆已花白,却神采奕奕,双眼如炬,身子骨依旧健朗。
  在赞者的主持下,安王缓缓登上台子,迅速在台下扫了一圈才收回视线,席地而坐。
  不知道他在找谁,但虞悦被他的视线扫过,心里止不住地恶心。
  加冠之前,先由赞者为安王梳理头发,扎起发髻,用帛把头发包好。班太师由西阶下,洗手以示洁净,回到席前坐,重新整理安王的发髻,接过有司手上的冠,念过祝词,再亲手为他戴上。
  虞悦看得无聊,偷偷和梁璟说小话:“你的冠礼是谁为你加冠的?”
  梁璟低头在她耳边道:“姚太傅。”
  “姚少卿的父亲?”
  “嗯。”
  “那你的字也是姚太傅取的吗?”她一直觉得他的字很好听,“珺璟如晔”。
  梁璟沉默了一下,答道:“是我母后取的,我的名也是母后取的。”
  原来是秦皇后。她后来去了解过秦皇后,是个极温柔的人,未出阁时便名满冀州城,“冀州第一才女”和“冀州第一美人”两大名号都被她占去。
  当年宣文帝被先帝派去冀州公办,回京后便上请先帝赐婚,娶秦离做王妃。冀州秦氏百年书香世家,先朝中书令便是秦离的祖父,是先帝看重之人,遂同意了宣文帝的请求。
  人人都说宣文帝对秦离多宠爱,可却是两个妾室的肚子先大了起来,直到宣文帝登基那年,秦皇后才有孕,同年诞下三皇子梁璟。
  没过几年,秦皇后再度有孕,可惜她身子不好没坐稳胎。小产后秦皇后变得郁郁寡欢,仅两个月的光景就薨逝了。
  只说一个人人好,是非常虚无缥缈的,无法让人有具体的感念。但秦皇后人好,好到满宫宫人都为她的薨逝跪地痛哭,可想而知。
  虞悦心里顿感沉重,伸手去拉梁璟的手,梁璟感知到她的安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捏了两下回应。
  突然,一阵不详的寒风吹过。
  宾客中一道身影快速窜出,飞身向台上冲去,手中握着不知从何处拔出的匕首,在暖阳下依旧冒着寒光,直指安王。
  宁静的氛围被这道寒刃划破,一瞬间尖叫声、桌椅翻到在地声音,交织着羽林军高喊“护驾”的吼声,围看的宾客们弓着腰四散逃窜,一瞬间场面混乱不堪。
  虞悦也被吓了一跳,先是满脸震惊地低声问梁璟:“这就是你准备的‘大礼’?”
  梁璟脸色瞬间变了,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跟着人群跑:“不是我!”
  他打算的是搅黄易家和周家的联姻,可不是派刺客暗杀梁玠。
  本来以为是梁璟派的人,他们跑几步意思意思就得了,一听他说不是他,虞悦跑得比谁都快。
  刺客大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她可不想被误伤。
  然而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等宾客们跑到院中,院子四周飞身而下四排黑衣刺客,把院门和游廊挡得死死的。
  宾客们被吓得“哇”一声再一次四散而逃,在浩大的院中找掩体。
  虞悦带着梁璟躲到一处假山后,暂避风头。
  “你带袖箭了吗?”虞悦轻声问道。
  梁璟向虞悦展示自己绑在小臂上的袖箭,没想到今天竟派上用场了。
  虞悦严肃道:“若是我们被发现,我来打,你只管跑。”
  梁璟眉头皱得极深,他不能再让那日她浑身浴血的样子再重现,还不等开口,虞悦抢断他:“你跑了,我一个人还能专心打,你不跑,我还要分心去帮你,这不是为我好。”
  他深深地看着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艰难点头。
  新来的几十名刺客中,分为三拨人,其中一拨跃起冲到台上刺杀安王,另外一拨刺客在人群中寻找着,然后穿梭过慌乱的人群,直朝康王飞去,剩下的一拨守着出口。
  大多数羽林军都跑去保护康王与安王了,剩余的刺客便看准机会向宣文帝杀去。
  这些刺客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每一次闪避与攻击都出其不意,步伐诡谲。羽林军只能胜在人多,可以筑起肉墙多支撑一会儿,等待援兵。
  晏广济持剑护在宣文帝左右,不料墙后飞身而下一名刺客,短刀几乎要砍到宣文帝的脑袋上,被晏广济眼疾手快一剑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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