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肩膀一轻,梁璟从她颈侧离开,鼻头泛红,眉头微蹙,睫毛被打湿成簇,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睛瞪大,委屈又不敢置信地质问她:“皇位比我还重要吗?还是说,你依然挂念着之前的约定?那已经不作数了,我反悔了!”
  他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兽,迅速进入警戒状态。
  自从她高烧后醒来,他们之间的相处虽然看起来一切如常,可似乎有什么在暗暗发生着变化。梁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强压心中困惑,稀里糊涂地维持表面的假象。
  他想,只要她没有因为宣文帝针对虞家而迁怒于他,这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也好,待他即位后再恢复虞家兵权,还回宣文帝所吞家产就是。
  可老天爷似乎没有听到他心中祷告。
  虞悦变得平静、沉默,每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常对着湖中的锦鲤发呆,手中的食全部撒下去了也没注意,没几天,锦鲤就被撑死了好几条。
  他怕她自责,于是偷偷去姚府捞了几条差不多大小颜色的补上。
  看着自己明媚鲜活的妻子变得古井无波、麻木不仁,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成一片一片的,恐惧如乱草般疯长,彷徨无助几乎将他吞噬。
  他不止一次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眶抑制不住地泛着酸涩,想从后背抱住她,却无端生出胆怯,怕她伸手推开她。
  不过她没有抗拒与他同床共枕,睡觉也是乖顺地窝在他怀中,安安静静的。
  她不该是这样的。
  这些日子里,既是她在身边,梁璟也很难入睡,脑中疯狂涌入她离开他的画面,他不能接受。想主动问她,又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想自私地活在幻境中,每日备受煎熬,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今天,他脑中幻想过无数回的,她执意要离开的场景,让他的忍耐在这一刻溃败。
  他没有办法,只能遵循本能,强势地将她圈在家中。
  起先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重蹈他父皇的覆辙。即使被虞悦一语道破,他也甘之如饴。
  他觉得,他好像是疯了。
  虞悦看着他无数种纷乱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极度没有安全感,近乎无理取闹的状态,本应该是觉得恼人的,但她心下只涌上一阵心疼。
  视线游移到那张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嘴上,虞悦忍无可忍,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房间瞬间安静,连空气都安静了。
  梁璟的一双桃花眼在惊愕中瞪得极圆,所有的锐气顷刻间消散,五官线条都柔和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满眼不敢相信,一动都不敢动。
  虞悦对这个安静的结果很满意,并没有深入这个吻,很快离开了他。
  “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是不想听我解释了。我说不过你,这个就是答案。”
  梁璟愣住,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幻想的画面消散得无影无踪,耳边响起越来越快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咚咚”声。
  良久,他伸出舌尖舔舔干涩的唇,小心谨慎道:“你的意思是……选我吗?”
  “傻瓜,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虞悦轻轻一笑,“但是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梁璟露出一丝拘谨,忙不迭答应道:“我……好,皇位你来坐,我会辅佐你的。”
  “那是什么好东西吗?我才不要。”虞悦撇撇嘴。
  “一点自由都没有,一言一行,甚至出恭起居都要被史官无一遗漏地记载在册。前朝的手要伸到后宫去,疯狂塞人就罢了,去谁宫中过夜都要管。更何况女帝的一点一滴都会被男人们放大,质疑不断,连穷秀才都敢评上两句,我才懒得在此事上耗费心神,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吧。”
  梁璟都听呆了,他第一次听到这样清奇,与大多数人截然不同的想法。
  所有人都对那个尊贵的宝座趋之若鹜,不惜踩着血脉至亲的头颅爬上去,只为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却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自由比权力重要。
  他紧张地攥紧衣袖,那今日他强制要圈禁她的行为,岂非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对不起……”
  “又道什么歉?”虞悦捧着他的脸,强迫他与她目光相接,“子珺,我还是喜欢你骄傲自信的样子。你父皇犯下的错与你无关,我不会捂着耳朵逃走。既然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就并肩携手一起走下去,好吗?”
  他哽咽着应了声,点了点头,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起转。
  虞悦抬起手帮他擦眼泪,打趣道:“从前这么没发现你这么娇气又爱哭?”
  梁璟吸吸鼻子,轻轻歪头去蹭她的手,“不是你说的吗?有人心疼自然就娇气。”
  心中巨大的空虚被填满,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与幸福感,让人无端想落泪。
  眼泪越擦越多,虞悦有些哭笑不得,装凶道:“别哭了,再哭就亲你了。”
  然而她的这句话没有半分威慑力,闻言,梁璟使劲挤出眼眶中还未落下的两颗泪珠,期待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我哭了快来亲我”。
  虞悦失笑,闭着眼贴上早已高高撅起的饱满唇瓣。
  先是浅尝辄止的试探,感受到她格外主动地用舌尖描摹他的唇型后,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腰将她贴向自己,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卷起她的舌,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比往常都要急促、热烈,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珍惜。虞悦被吻得晕头转向,口腔内的空气都被他掠夺一空,满满充斥着独属他的气息。
  不知怎么,她已经仰在了身后的床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他们唇齿间传来的一声极为珍重的“我爱你”。
  直到一只滚烫的手解开她的衣带贴在她皮肤上时,烫得她一激灵,理智回来了些,攀在他后颈的手急忙向下摁住在腰间游走作乱的大手,喘息道:“别,现在是白天。”
  梁璟磨着她的唇,嗓子哑得一塌糊涂,不甚在意道:“白天怎么了?”
  虞悦被亲得身子发软,用尽全力去推他的胸膛,口齿不清道:“这儿好久没人住了。”
  “这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的。”梁璟显然没法停止。
  虞悦脸颊爆红,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嘶。”梁璟吃痛,终于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开,喘着粗气,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她此刻能掐出水的媚态,心动地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我们搬来这儿住好不好?”
  “为什么?”
  “这儿的床比较大。”
  虞悦:“……”
  好朴实无华又难以启齿的理由。
  虞悦咬牙切齿道:“才安分了几天?你脑子里能不能装些别的东西?”
  “没办法,我满脑子都是你。我对你,没有自控力。”
  他倒是恢复得快,转眼间就变回了从前无赖的样子。
  “搬过来好不好?省得你总是撞头,根本折腾不开……”
  他还没说完,就被羞愤的虞悦捂住了嘴,嗔怒地瞪他:“别说了!”
  “好不好,好不好嘛?”梁璟在她的掌心瓮声瓮气道。
  虞悦完全败在他的撒娇攻势中,忍不住顺着他,“好好好。”
  目的达成,梁璟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眼睫弯弯地看着她乐。
  虞悦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竟被他如此轻易拿捏了,怪也只能怪她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撒娇美男毫无抵抗力。
  他们还一直保持着他撑在她上面的姿势,她伸手去推梁璟,“你再不起来,今天就搬不完了。”
  光是他陆续从寿芝堂搬到忘忧堂的衣服,就足足有三个衣柜之多,比她的衣服还多,能穿上两个月都不重样。每日都像个花孔雀般打扮得光彩照人、璀璨夺目,存在感极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殊不知这是梁璟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自从虞悦上次醉酒无意识说出,若他长得不好看就不喜欢了的话,他比之前更注意自己的外表了。时时刻刻都不放松,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力求在她面前展现自己最完美的状态。
  甚至偷偷锻炼了身材,期待看到她对他流露出痴迷赞赏的表情。
  毕竟在忘忧堂住了大半年,相比梁璟的东西,虞悦的东西更多些。梁璟看她院里的几个丫鬟搬的速度暗暗心急,于是叫来了全府的丫鬟一起搬。
  他们搬到寿芝堂还有个好处,就是离梁璟的书房更近了,不必再多花功夫在书房与忘忧堂之间来回跑,梁璟对此甚是满意。
  虞悦念着大哥来寻她可能是想她或是担心她,过去这许多日她都没有回信,恐怕家中着急,于是叫下人备辆低调的马车,她要回定国公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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