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肩上两道剑伤深可见白骨,潺潺血流到现在都没有止住,还在不断往外冒。若不赶紧止血,恐怕安王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他们也要真的一起交代在这了。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为安王止血,侍从们把安王搬上床的时候,不小心弄乱了他的衣袍,太医们这才看见安王下面的不正常颜色,忽觉胯.下一凉,面面相觑。
  照他们来看,这伤的时间不短了,恐是受外力重击所致,能不能人道另说,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了。
  老天爷,瑞王殿下对安王殿下是多大的恨意,同为男人,竟然伤这样的地方……
  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瑞王殿下啊!
  里面太医忙活成一团,门口裕贵妃与梁璟仍在对峙,羽林军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一个是陛下的宠妃,形同皇后的裕贵妃,一个是陛下最为宠爱的皇子。谁下的指令都不能不遵从,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梁璟懒得与裕贵妃在这耗时间,他得赶在虞悦睡醒前赶回去沐浴,陪她继续睡午觉,于是直直向裕贵妃的方向走去。
  裕贵妃心中害怕,怕他杀红了眼连自己也砍,甚至忽视了他此刻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提着剑。下意识闪躲开他杀气腾腾而来的步伐,为他腾出一条路来。
  梁璟在她面前目不斜视地经过。
  裕贵妃恶狠狠地瞪着梁璟的背影,握紧的拳头中,保养修长坚韧的指甲掐进掌心,眼中冒着两团熊熊烈火,似要将他的背影灼出一个大洞。
  今日玠儿所受的伤害与屈辱,日后她定叫梁璟千百倍地还回来!
  *****
  虞悦这个午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都是那个臭流氓在她眼前打转。睡梦中的她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下意识要往身旁的怀抱中钻,去环那个令人心安的劲瘦腰身。
  然而手往旁边一探,却是一片虚无。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伸手按到了被她丢在床中央的枕头。她把手掌放在梁璟的位置上摸索,冰凉一片,显然已离开许久。
  说好的陪她睡午觉呢,怎么自己跑了?
  她撑起身子对外唤道:“绣鸢。”
  “姑娘醒了?”绣鸢绕过屏风从外间走进来。
  “王爷何时离开的?”
  “姑娘刚睡下,王爷就走了。”
  虞悦皱起眉:“宫里又来人了?”
  “没有,王爷他……”绣鸢皱起脸,如实说道,“王爷走的时候怒气冲冲,手中还拿着姑娘的长剑,还让人不必跟着,连千吉都不让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虞悦心里“咯噔”一声。
  他提着剑怒气冲冲的,除了去安王府找安王,还能去哪?
  她不禁担忧起来,梁璟又不会武功,不会使剑,他拿着剑去,安王府的护卫定会阻拦,伤了他可怎么好?
  虞悦赶紧穿鞋下床,顾不得梳妆,把仍然微微潮湿的发尾全部甩到身后,套上外袍,披上大氅就要出门。
  一打开门,就和门外正要推门而入的梁璟险些撞了个满怀。
  比视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嗅觉。不复往日好闻的松木香,倾刻间,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飘入虞悦的鼻腔内。定睛一看,一向洁净的紫色锦袍上被喷溅大量的血迹,她紧张地抬头去看梁璟的脸,发现他半边侧脸上一片殷红,是被抹过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梁璟愣了愣,低声道:“怎么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虞悦抬头去触碰他的脸颊,急切地问道:“伤到哪儿了?快给我看看。”
  然而梁璟下意识地后撤半步,偏头躲开了她的触碰。
  虞悦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他戾气未消,又带着一丝倔强的脸庞,心中复杂。她上上下下看过他的身体,衣袍上没有任何的破损,血迹应该不是他的。
  第一次杀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她张开手臂,踮起脚来要去抱他,却被他抬手挡住。
  梁璟将只对外的戾气收敛地一干二净,垂眸看她,之前冷厉的声调上染上一丝温柔:“不是我的血,别抱,脏。”
  听语调似乎,虞悦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伸手去拉他干净的那半边衣袖下的手,“快进来。”
  无需虞悦多言,绣鸢看到梁璟的样子稍稍震惊,很有眼力见地跑出门去打热水拿帕子,将盆放在架子上后退了出去,把门带上,顺便把着急的千吉一并拦在门外,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二人。
  绣鸢出去后,梁璟就开始脱衣裳,把外面沾到血的衣物全部脱除,扔在外间的地上,身上只剩下一身里衣,抬手嗅了嗅身上只残留淡淡的血腥味才随虞悦步入里屋。
  虞悦把梁璟摁到椅子上坐下,挽起袖子,把帕子浸在热水中,再捞起拧到微微潮湿,站在梁璟身前,轻柔地擦去梁璟脸上的血迹。
  “杀人的感觉不好受吧,这种事以后让开阳摇光去做就好了。”
  帕子很快被染脏,她转身要去洗帕子,梁璟忽然环上她的细腰,侧头靠在她的腹部,闷声道:“我没杀他,只是先让他吃了些苦头。”
  虞悦听到他没杀人,松了一口气,伸长胳膊把手中的帕子丢到一旁的盆中,伸手抚上他的脑袋,“说来听听,你去安王府,让他又吃了些什么苦头?”
  “他伤了你的肩,我也伤了他的肩。本想一剑将他阉了,可惜扎歪了。”梁璟懊恼道。
  虞悦的手在他后脑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岔开话题:“你还会使剑呐?”
  梁璟蹭着她柔软的腹部摇头,“像你那样使,不会。但拿剑戳戳砍砍还是会的。”
  “戳戳砍砍”四个字把虞悦逗笑了,“那已经很厉害了。”
  虞悦望了望门口,又望了望他空荡荡的手中,“所以……我的剑呢?”
  梁璟:“……”
  他给忘了。
  “……抱歉,那把剑沾了他的血,太脏了,我们不要了好不好?我找人给你重铸一把。”梁璟下巴抵在她的腹部微微抬头,眸子里闪着无辜的光芒。
  虞悦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那把剑的剑鞘上镶了好多颗宝石,很贵的。我可不想就这样白白便宜给他们,一会儿我让摇光去安王府取回抠下来。”
  梁璟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夫人真是持家有方。”
  一阵叩门声打断了温馨的气氛,千吉在外大声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派了一行羽林军前来召王爷入宫。”
  虞悦垂眸与梁璟对视一眼,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璟大闹安王府一番,无论如何都会被裕贵妃告到陛下面前,残害手足之事,宣文帝定不会坐视不理。派了羽林军前来,是捉拿还是急诏,不言而喻。
  虞悦把手中拆了一半的发冠为他重新戴好,“我跟你一起去。”
  “我不想你再因此烦心,我一人去即可。”梁璟一想到裕贵妃在父皇面前娇滴滴颠倒黑白,不依不饶的烦人样子就一股子无名火。
  虞悦摇摇头,笑得阴阳怪气:“此事与我有关,我自然要当面讨伐裕贵妃与陛下,如何能将儿子培养得这样‘好’。”
  梁璟知道虞悦不是会一味躲在男人身后的娇弱性子。她想做什么便去做,他只要在她身后默默保护就好。
  “好。”
  *****
  启德殿中,裕贵妃跪坐在大殿中央,娇滴滴地尖着嗓子不住哭诉:“陛下是没亲眼见着玠儿的伤口有多深,深可见森森白骨啊!臣妾这个母亲看得是心痛如绞,瑞王真的太过分,这样的狠毒!他就是要致玠儿于死地啊陛下!你一定要为玠儿做主啊!”
  宣文帝站在台阶上,眉头深地能夹死一只蚊子。
  裕贵妃已经在这哭了一刻钟了,他好不容易病好了大半,现下耳朵嗡嗡的,脑子也嗡嗡的,比病着时还难受。
  裕贵妃身后跪着的两名太医一句话也不敢说,伏着身子低垂下脑袋,静静地在后面候着。
  终于,宣文帝沉声道:“两位太医,安王如今如何了?”
  “玠儿如今还昏迷着,生死未卜!陛下,臣妾就这么一个孩儿,玠儿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恨不得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住口!说的什么话!”宣文帝的表情明显染上愠怒,“朕叫太医回话,你叫太医吗?”
  裕贵妃倏地止住了哭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刚刚是自己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口不择言,竟触及了宣文帝的霉头。
  后宫嫔妃自戕乃是大罪,当初秦皇后也是自戕,是宣文帝为了保住她和梁璟的名声,才对外放话说是病逝。
  太医战战兢兢地回话:“启禀陛下,安王殿下的伤势暂时平稳,只是失血过多。若能挺过今晚,日后好好调理身子,便可恢复如常。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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