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琴酒满意地扯下已经被血浸湿的手套,在旁边的台子上拿出几管试剂,又拿起一个针筒。一管一管地,给他注射进去。推动注射器时,还优哉游哉在欣赏他的表情。每打一管,棕发青年的身体就震颤一下,面色就越白一分。他拼命地扭头,却被铁环束缚住身体的自由,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意识清醒地感受着一管又一管不明的液体注射进体内。
  他们,给他注射了什么?
  渐渐的,清原晟凛察觉自己意识越发清醒,身体却越发疲惫,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简直像实验台上任人抽皮扒筋、开膛破肚的青蛙一样。观赏着叛徒痛苦狰狞的模样,琴酒咧起了嘴角,看上去心情舒畅。
  “虽然很想让大名鼎鼎的白州尝尝拷问的滋味,不过可惜,还得留着你这条命。”琴酒站在手术台边上,表情阴冷,“你是第一个在我手底下还没死的叛徒。”
  当然,这几管药打下去,还能活多久就是个疑问了。
  棕发青年躺在手术台上眼神涣散,艰难地呼吸着,拼命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
  奇怪……实验室里的氧气是不是越来越稀薄了?他迷迷糊糊想到。
  琴酒也不打算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一直待着。药已经打完,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那些疯狂科学家吧,希望他们能有点用,可以拿出点还能看的实验结果。
  清原晟凛半阖着眼,眼皮上传来沉重的下坠感,耳边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大脑逐渐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在他半昏半醒之际,脚步声又响起来。
  他又冷又痛,身上使不上一点力气,。
  脚步声又停了。整个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清原晟凛等了半晌都不见来人有半分动静,一片静谧中,累极痛极之下渐渐昏睡过去。
  见人完全失去了意识,过来给琴酒“接班”的青年终于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金色的发在白炽灯下反射着微芒,青年低着头,紫灰色的眼瞳里满是震惊、痛苦、难过,还有难以抑制的愤怒。
  棕色发的青年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浑身被血渍浸染,像是刚刚从血水里捞出来,发丝黏连在一起,面色惨白。如果不是胸膛因疼痛微弱而颤抖的起伏,甚至叫人看不出人到底是否还活着。即使昏睡过去,嘴里依旧发出宛如悲泣的哼鸣,丝丝缕缕,断断续续,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困兽在最后一刻发出的怒号。
  降谷零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着,极力保持身体的稳定。
  此刻,孤零零只有一张手术台的实验室里,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一躺一立。躺着的人紧闭着眼,满面倦容、浑身血污,四肢和脖颈被冰冷的铁环束缚着;站着的人垂着头,眼神遮盖在阴影下,叫监控器另头的人看不分明。
  降谷零的目光沉重落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上,很久都没有抬头,余光瞥见台上被随手放置的沾满血液的手套。
  ……呼吸困难,加上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看上去没有骨折,但内脏的情况不明,还有六处中弹的痕迹……子弹已经取出。
  可是他无法想象取出的时候有多痛。kiyo是个多么容易受伤、多么怕痛的人,哪怕是一点小擦伤都会流很多很多血。现在这个样子,他甚至都不敢回去和hiro他们说他看到了什么。
  原以为还来得及,原以为事情还没到最糟的那一步,原以为还有机会和时间调整策略,可kiyo已经等不了了。组织上面看似是留他的命,没有第一时间击杀,可这样的做法,显然也没打算让人活下去。
  绝不能再等。降谷零这样判断,领口的纽扣在灯光的照射下黢黑无光。
  据琴酒刚刚发的任务推断,他们并不把kiyo当作卧底,而是当做了叛徒。组织并没对人采取拷问情报的措施,只是选择放在这里当个实验体。但是眼前这个情形,他甚至绝望地想到,也许死在暴露的那一刻,对kiyo来说才是痛苦最少的。
  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颤。
  “以前说过很多次,”金发青年低下头,看着紧闭着眼的人,“最好别让我在刑讯室看见你。”他上前一步,从旁边的台子上随手拿了把手术刀,再度靠近躺在手术台。
  他的卧底素质让他选择靠近,但他的心却没办法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应该过去再给人添上吗?再狠狠地对着人戳一个窟窿?
  降谷零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但他也无法停下脚步。墙角的监视器正尽职尽责地注视着这间房发生的一切。
  他心乱如麻,但没想到,随着他的靠近,原本昏睡的人竟颤颤巍巍睁开了眼,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
  金发青年顿时停住,有些惶然无措,手里的刀瞬间被攥得死紧。
  清原晟凛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才醒过来的。
  青年勉力睁开的蓝灰色眼睛宛如蒙了一层血雾,涣散无神,黯淡无光。他努力偏头去看身边的人,但发丝完全被血水濡湿,视野中始终模糊一片。他缓缓眨了眨眼睛,不断尝试着将眼神聚焦。
  看着对方明明连眼睛都虚弱得睁不开,却不肯放弃的样子,对上那双染着暗红的灰暗的瞳孔,降谷零心中震动,眼眶几乎要瞪出血丝来。
  “你看不见了?”故作轻松的平常问句,但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像在剜心刺骨。
  “啊?嗯。”棕发青年好像听懂了他的问题,又好像没有,嘴唇张张合合,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音节。
  是零吗?零怎么来了?他在说什么?是想问我什么吗?我怎么听不清?难不成血灌进耳朵里了?
  “不仅看不见,还听不见啊?”波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把手中的手术刀随手一抛,双手插回兜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人。紫灰色的眼瞳里却满是不敢置信和痛苦难过。
  零?
  清原晟凛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意识到当前的情景后立刻把想说的话又压回嗓子眼。不过……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可能就算他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吧。
  意识回笼后,他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不是被血糊了眼、灌了耳,而是真的,看不清也听不清了。也不知道组织给他输的什么药,是想防着他这个叛徒呢,还是随手拿他做个实验。
  降谷零沉默地看着他徒劳努力的样子,心下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和怒火。
  “……听说你是叛徒。”金发青年张张嘴,似是有些不屑,“我以前说过,别让我在刑讯室看见你。”嘴里干巴巴的,优秀如他的大脑一时之间也编不出什么新鲜的台词,只会照着之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零的表情好像不太好。虽然看不清,但大概是对组织叛徒应该露出的深恶痛绝或者恶心鄙夷吧?
  清原晟凛有些难过。虽然之前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工作,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其实还是希望能得到好友的一点点安慰呢?
  算了,也是,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几天,最后的时刻还是应该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吧。也算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了。
  金发青年看到躺着的人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他伸手按下台子上侧边的暗钮,松开钳制住清原晟凛的铁环。
  冰冷坚硬的东西骤然松开,清原晟凛觉得自己还有点不适应。他无力地呛咳几声,扭头,涣散的眼神对上降谷零的。
  紫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棕发青年的影子,也倒映出他的微弱但清晰的口型。
  “动手吧。”
  第117章 红方的圆桌会议
  三个小时前。
  正待在工藤宅圆柱形书房内的降谷零突然接到琴酒的消息, 指名要他去指定地点看一个人。这个“看”可不是字面上的看看,看上去更像是有监视意味的“看守”。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任务, 很难不想到这个人是谁。
  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降谷零把手机里的讯息传给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凝重。
  “他有消息了。”但不是个好消息。
  聚集在工藤家书房的人不少,看到这个消息均是心下一沉。
  “没有时间了, 就按刚才定下的计划行动吧。”外表年幼的侦探最先沉不住气, 神色严肃。虽说这样仓促的行动还有很多没有完善的地方, 但是时间不等人, 那个人可能等不了那么久了。
  谁都不知道黑衣组织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行动。
  蓝色的上挑凤眼此时也垂了下来,温和的嗓音有些低沉,“……以防万一, 我已经让医院做好准备了。”谁都不想要这个万一, 但多年的卧底经历告诉他,琴酒不可能会放过组织的背叛者。
  “先不要急。”即使在室内也戴着针织帽的男人开口了,“波本,虽然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有些扫兴, 但是,”他抬眼锐利地直视金发男人, “不需要我说你应该也明白, 不要被感情左右了判断。”
  “……被抓住的卧底, 谁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扎着低马尾的漂亮女性低声说了一句。不需言明, 这是所有卧底心底的共识, 同时也是她父亲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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