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妃英理正要挣开,毛利兰却用力握了握,继续说,“——爸爸工作很忙,这样的时候其实很少,所以每次我都记得,妈妈会给我讲一些故事,什么都讲,有时候讲电视里看来的动画片,有时候讲书里看来的笑话,有时候干脆就是一些邻居的八卦……”
  说到这里毛利兰笑了,她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小野柚,冲她点了点头。
  “每次妈妈说到这些八卦,爸爸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插嘴,让妈妈别多管闲事,说这些都是别人家的私事,我们背后偷偷议论算怎么回事。然后妈妈就会和爸爸吵起来,妈妈说:我就是看不惯某某某的做法,我就是要给某某某撑腰……这么想想,其实妈妈一直都很适合当律师,不仅嘴皮子快,而且很操心这些琐事……”
  *
  “什么?!”江户川柯南一下子站起身,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折木江。
  折木江抬头:“你不信?”
  “这你让我怎么信?”
  折木江看了眼旁边的房门,然后指着它对江户川道:“毛利兰现在正在消除她爸妈脑子对她的所有记忆,等她们一会出来,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江户川柯南继续瞪着折木江。
  “还不信。”折木江站起身,在周围找了找,终于从地面上找到一根带着毛刺的树枝。
  他捡起树枝,撸起袖子把胳膊举到江户川柯南面前,“我现在状态不好,不能给你看更离奇的了,不然坚持不到毛利兰给她爸妈消除完记忆。”
  说着,折木江用树枝的顶端从自己胳膊上擦过,没有血色的皮肤上立即就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鲜血从伤口里慢慢渗出,甚至还没等血液凝聚成滴,伤口就迅速愈合了。
  折木江伸手在伤口处抹了抹,鲜血被擦去,露出光洁无痕的胳膊。
  “看到了?”折木江问。
  江户川柯南盯着他的胳膊半晌没说话。
  “还不信?”折木江又晃了晃自己的胳膊,“要不要上手摸一下,伤口真的……”
  “信了。”江户川柯南低着头,“拿这种事骗我,犯不着。”
  江户川柯南退了几步,颓唐地坐回台阶,把脑袋埋在手臂之间,折木江看不到他的表情。
  折木江也重新坐下。
  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折木江能看到不远处的律所,整面的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栋楼似乎比太阳还耀眼。折木江抬手挡了挡光,眯着眼看窗前飞过的鸟,一只,两只,三只……有白色的,黑色的,有长尾巴的,有大羽毛的,有头顶一点白的,有……
  “我可以……”
  江户川柯南话刚起了个头,折木江放下遮光的手,打断他:“别傻。这就是毛利兰为什么不告诉你。”
  “那也不行,如果……”
  “我帮你试过了。没办法。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没有存活的可能。”折木江再次打断江户川。
  他眯着眼看向江户川柯南,他看不见江户川眼镜下的眼神,但是他能听出来江户川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了。
  “不可能,不可能……”江户川柯南抱着脑袋,“一定有办法。你没办法是因为你……”
  “你觉得你更聪明吗?”折木江语气淡淡,“就算你比我聪明,对一个人类能力之外的世界,你能做的,真的很有限。这话我说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既然你知道了,毛利兰剩下的这些天,让她开心点吧。”
  折木江呼出一口气:“你要准备表白,盛大的表白。”
  “带她去餐厅,请她吃她从来没有吃过的最美味的最贵的午餐;带她去游乐园,请她玩她最喜欢的项目,一遍一遍玩,玩到她都腻到想吐了;带她去商场,把她看上的衣服全部买下来,陪着她一件一件试穿,给她买礼物,可爱的抱抱熊,梦幻的水晶球,闪到眼瞎的王冠,贵到剁手的项链,只要她想要,她喜欢,任何东西,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献到她的面前,她配得上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工藤新一……”折木江忽然地下头,伸手遮住眼睛,“你要带她……带她去教堂,让她穿上雪白的婚纱,戴上圣洁的头纱,看着她从红毯的另一端慢慢走过来,看她把她纤细娇小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
  “工藤新一……”折木江努力忍住哽咽,“你要单膝跪地,从裤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轻轻带在她的无名指上……”
  “工藤新一……你要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对她许下一生的诺言……”
  “你要说……”
  “无论顺境或逆境……”
  “无论富贵或贫穷……”
  “无论健康或疾病……”
  江户川柯南明明只是听着,双唇却不由自主跟着喃喃起来。
  “无论顺境或逆境……”
  “无论富贵或贫穷……”
  “无论健康或疾病……”
  “我……我……折木江……”
  折木江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折木江都将爱小野柚、珍惜小野柚,直到……直到永远。哪怕,哪怕生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江户川柯南把脑袋从双臂之间拿出来,抬起头,扭脸看向折木江。
  一个男人,怎么能哭成这样。
  太脆弱了。
  他想。
  可是一抬眼,两股热流就从他的眼角一路滑到下巴尖,他低头一看,眼前的台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斑驳一片了。
  第36章 36
  “怎么突然哭了。”妃英理用袖子给毛利兰擦了擦眼泪。
  毛利兰摇摇头:“就是感觉好久没见你们了, 忽然很想你们。”
  “这傻孩子,爸爸妈妈不是都在吗?”妃英理瞥一眼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立马从旁边拿了盒纸巾递给妃英理,然后也对毛利兰说:“小兰, 你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和爸爸说说。虽然爸爸现在不是刑警了,但是打翻几个坏人还是轻轻松松。是不是工藤新一那小子欺负你了?”
  毛利兰继续摇头:“不是。他没有欺负我。爸爸妈妈,其实你们是很相爱的, 对吗?”
  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对视一眼,然后又互相嫌弃地别开眼神。
  毛利兰看着他们互相斗气的样子, 又忽然破涕为笑:“爸爸妈妈, 你们好可爱呀。”
  “小兰。”妃英理一脸担忧的看着毛利兰,“你是因为我们分居所以不开心吗?”
  “不是。”毛利兰自己抹了抹眼泪,示意小野柚继续,“爸爸妈妈, 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你们刚开始分居的时候, 我确实很伤心,我埋怨过妈妈,觉得妈妈不能体谅爸爸工作辛苦, 也埋怨过爸爸,觉得爸爸看不到妈妈为了这个家庭都牺牲了什么。”
  毛利兰重新拉起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的手,这次她没有把他们的手强硬地合在一起。
  “爸爸妈妈,其实, 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们对我很好,对工作很认真, 对邻居很友好,对小孩很耐心……虽然你们都喜欢嘴硬, 但是我知道你们其实是全世界心最软的人。或许我现在只要说一句,我不开心你们分居,所以才离家出走,你们应该就会为了我立马重新在一起,为了我营造出一个最幸福最和谐的家庭氛围。但是我不需要你们为我这样做了。我希望你们能让自己开心。”
  “小兰……”
  “爸爸妈妈,我最近认识了几个朋友,和他们有矛盾,有吵架,甚至差点和他们绝交,但是最后我还是挺过来了。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的毛利兰非常坚强,非常勇敢,她已经不是一个只会虚张声势的空手道高手,她还会用脑子,会判断局势,会迅速做出决定,会排除一切情绪。”
  “我现在只盯着眼前那一点点光,只要看见那一点点光,我就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幸福,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再能将我打败了。”毛利兰一顿,看着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就连死亡也不能将我打败。”
  “说什么呢!小兰。”妃英理一把把毛利兰抱在怀里,“你怎么会死呢!爸爸妈妈还在呢!爸爸妈妈不会让你死的!”
  毛利兰拍拍妃英理的肩膀:“妈妈,我只是打个比方。”
  “没有用这种东西打比方的。”
  “好好好,妈妈,我错了。我重新说……任何生命,任何事物都不能将我打败。”毛利兰抱住妃英理,然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毛利小五郎,冲他招招手。
  毛利小五郎别扭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走上前,将毛利兰和妃英理一齐包在了她宽厚的胸膛里。
  “爸爸妈妈,我现在感觉特别幸福。”毛利兰闭上眼,靠在妃英理的肩膀上,耳侧就是毛利小五郎的心跳,“你们当时看着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幸福吧……”
  小野柚眼前出现了医院。
  雪白的床单,虚弱的妃英理。雪白的床单,疲惫的毛利小五郎。
  他们一起看着婴儿床里那个小小的、嫩嫩的、皱皱的毛利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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