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这里到底不是战国。
  战国时期各国手底下都压了多名质子,这些质子只做互相威慑用,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质子们之间的交往,各国都不是很在意。
  夏国不一样,夏帝绝对不会乐意看到两国的质子关系紧密的。
  秦政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受制于人的体验了。
  穿越一遭,竟然沦落到了连爱子都无法庇佑的地步。心下不由气闷,但很快便开始思索对策。
  秦政习惯了唯我独尊,方才也是下意识就说出那话。既然话已出口,他就没有要改的意思,再难他也会想办法办成。
  扶苏则好奇地挨过来,伸手戳了戳属于父亲的修改器界面。
  他原本是看不见这个界面的。
  自从两人互相通气,说自己都有错别字修改器后,就能看见彼此的记事本窗口了。不仅可以看见,还能操作。
  扶苏的菜单栏里只有一些非常基础的功能,比如搜索关键字这些。父亲的也一样,甚至标题都是一样的《质子为皇》。
  扶苏有些搞不明白了:
  “所以我和阿父谁是主角?”
  秦政收回思绪看了一眼:
  “剧情只有个开头,为何不能是双主角?”
  没有结尾,谁也不知道最后结局如何。如果只是两人各自回国登基,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故事从未说过未来天下会成功一统,最终只剩一个皇帝。
  秦政跳过这个话题,问起扶苏继位后的事情。他已经知道扶苏是当了十年皇帝后驾崩的,难免担忧儿子这十年里是否受过什么委屈。
  扶苏大事上惯爱报喜不报忧,小事上才会撒娇装可怜。
  所以当听太子说没受什么委屈时,秦政就认定他肯定被人欺负了。
  秦政摸了摸他脑袋。
  扶苏歪头:
  “真的没有呀!”
  他记不太清这十年都经历了什么,基本都是些处理国事的日常。因为实在乏善可陈,所以才说没受委屈。
  他倒是想拎一件事情出来说说,好叫阿父心疼他。结果想不到有什么能说的,实在可惜。
  然而站在秦政的角度上就是,正常情况扶苏哪怕夸大事实也会卖个惨。不卖就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忧。
  秦政给他把乱糟糟的发髻拆了:
  “这头发谁给你梳的?”
  扶苏伸手摸了下:
  “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可能是原主自己梳的。”
  秦政在屋内找了找,找到个梳子。示意儿子坐好,亲自给他把发髻重新梳了一遍。
  扶苏晃了晃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
  “阿父好久没给我束过发了。”
  秦政应了一声:
  “自朕老后,都是太子替朕束发,实在孝顺。”
  扶苏乖乖等父亲忙完才往他身上一趴,虽然现在的身体只差三岁,但看起来完全是小少年和小稚童的区别。
  因为渊桑严重营养不良,吃不饱饭长得又瘦又小。纯靠天生丽质才能保住身上的一身白嫩皮肤,不然早就被磋磨得枯黄黑瘦了。
  反观秦正,吃饱穿暖还是不愁的。哪怕还没到抽条的年纪,西北基因叫他本身就比同龄孩子高大许多。
  秦政把儿子抱起来掂了掂:
  “你这是十岁?”
  说五岁他都嫌多。
  扶苏瘦得快成骨头精了,小胳膊小腿都细得吓人,个头也矮。本身渊国人的身形就相对娇小些,这么一来雪上加霜。
  秦政把儿子放下,开始解他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也是穿了多年的旧服,因着渊桑发育迟缓,正好省了时常更换新衣的麻烦。
  即便如此,衣袖也短了一截。更别提布料老旧,边角开线了。
  幸而宫中有专门的浣衣坊,不然要是叫各宫自己浆洗衣裳的话,小孩怕不是要亲自洗衣服,或者凑合穿脏的。
  扶苏愣了一下,衣服就被扒了。
  他迷茫地问道:
  “阿父?”
  秦政看了看他的胸腹:
  “身上果然一点肉都没有。”
  薄薄的皮肤紧贴在肋骨上,一排排骨头清晰可见。别说亲爹了,路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秦政压下了心底的怒火,温柔地给儿子把衣服重新穿好。可这深秋时节,穿着这么单薄,难免冻一个哆嗦。
  扶苏往父亲身上靠了靠:
  “阿父,我有点冷。”
  父亲身上暖烘烘的。
  秦政立刻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他裹上。
  秦政起身: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打算回去拿点东西过来,短时间内无法叫儿子住到他那头去,那就给这边多添点用品。
  扶苏拉住了父亲的袖子:
  “阿父,我有个主意。”
  一刻钟后,秦政回到秦阁。侍女笑着为他奉上热茶,同他说今日风大,小心着凉。
  秦政心不在焉地与她交谈几句。
  侍女见他频频往外看,有些疑惑:
  “公子在看什么?”
  秦政收回视线:
  “今日出门偶遇了公子桑。”
  夏国皇宫里一般称他们这些质子为公子,但夏国自家的就是皇子殿下。
  仿佛靠着这样的称呼,就可以压三国一头似的,反复提醒质子们——你们只是诸公之子,你们父亲的地位都在夏帝这个天子之下,何况你们本身?
  很无聊的精神胜利法。
  侍女没怎么见过渊桑,听完没什么感觉,只随口回应了句“奴婢倒是很少见到那位公子”。
  说着,她忽然发现了什么:
  “公子的披风?”
  秦政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就进书房看书去了。
  过了片刻,小太监跑来和婢女说门口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婢女忽地想起了方才提到的公子桑,快步走到了院门口。
  果然瞧见身材娇小的孩子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偷偷看向这里,身上还裹着眼熟的披风。
  婢女走了过去:
  “不知公子过来所为何事?”
  扶苏怯怯地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
  “阿兄送了我礼物,我来回礼。”
  那是个不怎么珍贵的小玩具,她们公子其实不缺。但是婢女看到捧出玩具的瘦弱小手,又见小孩满脸期待,到底没有拒绝。
  婢女接了过去:
  “奴婢会转交给公子的。”
  扶苏抿唇笑了笑:
  “谢谢姐姐。”
  小孩天生长得好,笑起来又甜又乖,特别讨人喜欢。
  到底是大秦第一美男子的幼年态,瘦弱也不会影响太多颜值,反而更叫人心疼。人都是喜欢好看生物的,婢女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小孩却已经拢着披风跑开了。
  婢女回到院中,鬼使神差地叫住方才那个小太监,问他公子桑今年多大了。
  小太监有些奇怪:
  “碧月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碧月随口答道:
  “我方才和公子桑聊了两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忽地想到他好像四五年前就来咱们大夏了,怎么如今瞧着还是四五岁的模样?”
  小太监是负责探听消息的,知道的要多些。
  他压低声音回说:
  “还不是吃不饱饭闹的?姐姐也见识过宫外的穷苦人家,都是这样的。实不相瞒,公子桑如今也九、十岁了。”
  王室子弟日子过得如此凄惨,也是少见,还不如他们这些当奴婢的呢。
  碧月心下同情。
  但她并不是多管什么,她只是比旁人稍微善良一二,还没那么胆大。她一个寻常奴婢,可没资格接济人家公子。
  是以碧月只是去书房和秦政说了一声,留下了那枚玩具。
  秦政看着它,叹了口气:
  “这应当是公子桑唯一的玩具了。”
  碧月不曾接话。
  顿了顿,秦政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出去一趟。”
  碧月忽然意识到公子要做什么。
  她连忙阻拦:
  “公子!您自己也处境艰难!”
  自身难保还要管别人,公子也太心善了。若叫陛下知道,只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秦政却不顾她的阻拦出去了。
  不多时牵着小孩回来。
  碧月脸色有些难看,想要用冷脸吓得小孩自己离开。可是对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实在拉不下脸。
  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赌气:
  “公子日后可别后悔!”
  秦政把儿子推到她面前:
  “你带他去洗漱换一身衣裳,姜汤也备好,莫要着凉了。”
  碧月只好把走路都费劲的小孩抱起来,带去了澡间。
  幸而孩子身量够小,洗澡也用不了太多热水。碧月使了点银子叫小太监去买了桶热水回来,就能解决扶苏洗澡的问题。
  小孩本来就爱干净,宫里也不可能真叫他脏兮兮的待着,所以一桶水就够洗了。碧月又给他找了秦正小时候的衣服出来换上,顿时从落魄公子变成了锦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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