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1章

  大公主拎着裙摆走过来:
  “是小四呀!”
  少女亭亭玉立,已是抽条的年纪。个头比扶苏高多了,扶苏还得抬头看她们。
  二公主拉起扶苏的小手:
  “走,跟姐姐去前头看小鱼。趁着天气还不太冷,等天冷了鱼儿就不爱动弹了。”
  大公主也说:
  “冬日里水面要结冰的,你之前在夏国住着不晓得。夏国都城比我们这儿暖和一些,听说下雪都少。”
  扶苏一头雾水:
  “咸阳冬日里河面会结冰?”
  他在咸阳住了一百多年怎么不知道?
  扶苏不知道是正常的。
  先秦时期的气候与现代不同,那会儿零度线在黄河流域。到了唐朝的时候,气候还是很热,大家衣着都非常轻便,对比明清时期堪称是“暴露”。
  明朝是小冰河时期,气候转冷。女性的衣裳包裹得越来越严实,除了社会风气变差的缘故外,也有气候寒冷的因素在。
  扶苏生活的咸阳气候大约类似于后世的长江流域,冬天冷得不行,夏天热得要死。
  所以始皇帝陛下喜欢借巡游的由头,夏日停留在东海岸避暑。而冬天,这个气候下冬日的江河是不会结冰的,下雪倒是会下,就是下得不多。
  大部分的小说作者习惯以现代的地理条件来书写古代故事,就会出现气候和地形上的乌龙。
  不止是温度,像鄱阳湖那种后世出名的大湖,先秦时期还是一片沼泽呢。
  如今已是深秋,即将入冬。
  习惯了零度线气候的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感受到来自零下十多度的打击。
  这篇小说估计写得比较早。
  近年来西安等地冬天没这么冷了,天气变暖后冬日河流也不会年年结冰。但是再往前二十年,甚至还出现过零下二十多度的极端低温。
  今年的降温速度极快。
  扶苏觉得昨日气温还好,今日早晨刚把手伸出被子,就冻得缩了回去。
  半夜好像听到屋子里有过动静。
  秦政进入西稍间,见儿子窝在被子里不动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所幸没有发烧感冒。
  降温是夜里开始的,侍从急急忙忙去取了炭盆来,这才闹出点动静。方才炭烧完了,恰好去取新炭,就叫扶苏感受到了寒冷。
  秦政给他把被子掖了掖:
  “你的冬衣都在夏国没带来,制衣司原在给你做新的,未料想今年这么早就降温。”
  还没正式入冬呢,扶苏来得迟,冬衣没做好并不奇怪。而且原先是按照正常厚度做的冬衣,哪知今年的初冬就和往年冬月时差不多冷了。
  秦政让儿子别出门玩了,就在有炭盆的室内待着。等厚衣服做好再出去,免得着凉。
  扶苏答应下来:
  “阿父你有冬衣?”
  秦政淡淡地说:
  “太子怎么会缺衣服穿?”
  扶苏听出父亲有些动怒了。
  制衣司为贵人们做衣服,当然会未雨绸缪,生怕遇到特殊情况衣服没做好,会吃挂落。
  所以太子的衣服早早就做好了,还做过备案,提前把深冬要穿的新衣一并做了送来。
  既然太子能有深冬的衣服穿,怎么四公子就没有了,问起来就说没想到会降温这么快?
  不过是借口罢了。
  原因不是别的,单纯只是公子桑不受重视。
  毕竟在谣言传出来之前,他是渊国来的质子。谣言传开后,他也仅仅是区区四公子。
  王上和太子偏疼他又如何?
  没有母族支持的公子,全靠君上的愧疚才能在宫里生存。哪天君上不再愧疚了,他也就无人在意了。
  君王的恩宠是最不稳定的东西,说没就没了。何况他们有正当理由,他们知道四公子是秦王子嗣的消息太晚了,来不及制衣。
  哪里是来不及,只是不愿意为了四公子赶工而已。
  可秦政分明记得他之前叫人去提醒过,说要尽早给公子桑把一年四季的新衣服都做了。衣柜里空荡荡的不好看,而且秦政也担忧过要用的时候找不到衣服穿。
  秦政到底是亲自养大过儿子的,很多衣食住行上头的事情他很有经验。像这种突然降温,秦政以前遇到过,这次才会提醒。
  结果提醒了他们也敢拖着,大概就是仗着扶苏一时半刻用不上,不会发现他们磨洋工。
  秦政早晨着人去问过是怎么回事。
  制衣司的管事陪着笑说:
  “这几日忙着给太子殿下做衣裳,实在腾不出手来。”
  但凡他们扯个别人出来当大旗也就罢了,竟敢拿秦政说事。显然是看到来问的正是太子身边的人,就耍了个小心眼。
  这种时候,说帮别的主子做事,太子那头肯定要不高兴。可若帮的是太子自己,太子总不好说什么吧?
  太子身边的侍从估计也会不再追究,毕竟他们首先服务的是太子,要保证太子的利益。
  秦政哪里看不出来他们的小心思。
  倘若他和扶苏关系稍差一些,这事肯定就不了了之了。他不会为扶苏出头,扶苏就只能咽下这个委屈。
  宫中奴大欺主的事情一向都有,只是秦政没想过回了秦国之后,他家太子还能在这样的小人手里吃亏。
  这又不是夏宫!
  扶苏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了拉父亲。
  秦政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掌:
  “宫里这些人是时候该收拾了,他们今日能不把你放在眼里,往日定然也没少给其他公子和公主气受。”
  扶苏低低嗯了一声:
  “阿父别生气。”
  秦政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等炭盆燃起来了你再起身穿衣裳,不许着凉了,不然朕天天盯着你喝苦药汁。一会儿他们端来的姜汤不许偷偷倒掉,朕已经叫他们多放了一些蜜糖。”
  扶苏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还想睡觉。”
  秦政冷酷地告诉他:
  “那也得先把姜汤喝了才能睡。”
  休想逃避喝姜汤。
  侍从很快取了炭来。
  秦政今早从起床就不高兴,见到他们回来更不高兴了。
  秦政直接质问:
  “炭烧完了才知道要去取?”
  不说提前取来足够的放在耳房中备用,至少也得是快烧完时去取了新的来,好无缝衔接把新炭添上。
  他们倒好,烧完才想到过去。屋子里如今冷得和冰窖一样,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侍从战战兢兢地跪下,不敢争辩。
  扶苏看出了点端倪,问道:
  “你可是早就过去了?”
  侍从这才敢回答:
  “奴一大早就去了,只那些人听闻奴是侍奉四公子的,便让奴多等一等。说是各宫都缺炭,先分给他们了。”
  扶苏和秦政同时皱起了眉头。
  哪怕是侍奉四公子的,也是在太子宫里当差,这么做不是在打太子的脸吗?
  再结合冬衣拖延的事情,显然不会是什么巧合。
  有人在刻意针对扶苏。
  或者说,有人在刻意借针对扶苏来针对太子。
  扶苏不过是个母不详的四公子,哪里比得上太子扎眼。那些人不会费劲来对付他,却会绞尽脑汁对付太子。
  现在只是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恶心人,给太子一些不痛快,前朝肯定还有别的后手等着他们。
  空降的太子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
  这些年公子正在外为质,秦王不可能告诉所有臣子,他准备迎公子正回来继位。在夏帝出现这个心思之前,秦国不能先这么宣扬,会引起夏帝的警觉。
  所以随着公子们年岁见长,难免有不少贵族提前站队了其他公子。如今秦政回来摘了桃子,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可能认命的。
  再加上秦政是夏帝要扶持的公子,秦国贵族也会防备他是不是傀儡秦王,或者他是否被夏帝洗脑了。
  总之,各家都不太欢迎新太子。要不是秦王手段强硬,早就闹开了。
  秦政让侍从起来:
  “既不是你的问题,朕自然不会治罪于你。下回出去就说是太子身边的侍从,朕倒要看看谁敢造次。”
  侍从松了口气:
  “谢殿下,谢公子。”
  秦政又对儿子说:
  “你着了凉,这几日朕会让人给你开药方。你把汤药乖乖喝了,多在床上躺一躺。”
  扶苏苦了脸:
  “可以不喝吗?”
  装病为什么也要喝药?
  秦政却说喝不喝不是他说了算,让太医来给扶苏看看,开点补药。要是太医说四公子可以不喝补汤,那就熬点治疗风寒的药装装样子。
  扶苏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等秦政离开后,四公子因为制衣司故意拖延不给他做冬衣、薪炭司不肯及时发放炭火两件事得了风寒的消息,就传遍了秦王宫。
  听说他本就身体虚弱,一生病就立刻病得起不来身了。太医去看过,说得精细养着,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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