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冢又低头看了会儿地面,手腕转了转,转头:“抱歉,不过你来医院是?”
赤司征一抿了抿嘴,“检查身体。”
医生说,顶楼病房有一位少年,同样是打网球的,现在却手脚麻木,难以运动。
赤司征一没有想过去看对方,总觉得会见到绝望又压抑的黑暗,然后留下并不美妙的回忆。
手冢听闻顿了顿,“你喜欢打网球吗?”
他还记得刚刚和对方的第一次见面,少年看向他网球拍的目光,炙热专一,这也是他与对方搭话的原因。
“……不知道。”赤司征一用手指抠着小兔背包上的兔子耳朵,他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与一个陌生人聊天,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或许是他旁边这位少年,明明看上去神情冷淡,面容严肃,但身上总是流淌着温柔又包容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便卸下心防。
呃,还有一种年长者的可靠?
“是吗。”手冢不置可否。
赤司征一悄悄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的右手一直有意无意地揉着左手,往上看,能见到左手手臂隐藏在衣袖下的绷带。
“你……”赤司征一愣住了。
“这个?”手冢拂了拂手臂,“受了些伤,但不要紧。”
不要紧的话,怎么会坐在这里和他聊天?赤司征一没开口,眼睫轻轻地垂了下去。
“你加入网球部了吗?”手冢撇过头。
“嗯。”
“我与你们社团的副部长相识,那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对手。”手冢推了推眼镜,“说不定未来,我们还能在关东大赛上遇到。”
赤司征一抬头:“你会参加关东大赛吗?”
“会的。”手冢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臂,“绝对会的。”
不管如何,他今年绝对会站在关东大赛上,带领青学拿下冠军。
哪怕代价是牺牲这条手臂。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来青学看看。”手冢站起身,“再会。”
赤司征一点头,与对方的右手轻轻一握。
“对了。”手冢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声音沉稳,“下次见面的话,就要叫前辈了。”
“……”
年纪大的人,可能会比较在意称呼吧?赤司征一想起了真田副部长。
赤司征一最后还是来了顶楼。
强调一下,他只是听说顶楼的风景很美……他是过来看风景的。
赤司征一认真在心里强调,同时伸手打开了天台的大门,却抬头的瞬间愣在了原地。
冷风拂过扬起他的发丝,赤司征一眼眸微颤,几乎不敢呼吸,担心自己的声音惊扰了眼前一幕。
紫蓝色少年安静地站在天台边缘,病服被冷风吹起,显得身形高挑瘦削。他似乎听到了声音,微微侧过头来,温文尔雅,美如冠玉,眉眼间却流淌着深切的温柔与怅惘。
然而最吸引人注目的,并非这要用无数词藻华丽语句来雕饰的外貌,而是他周身遍布的浓稠绝望的黑暗。
少年长身如玉,立于黑暗之中,宛如绝望之地开出绚烂的花朵,轻而易举引得无数人为其折服惊叹。
赤司征一听过很多人赞叹他的容貌,却是第一次被别人这般吸引。叫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担心再一次睁开眼睛,眼前这一幕便只是幻想。
他安静地走上前,少年并不在意他的靠近,暼过一眼后,又沉默无言地看向天台之下。
“你好,我叫赤司征一。”他介绍自己的声音郑重又认真。
幸村精市刚刚从主治医生那里得知自己的病情会持续恶化,将来无法再站上赛场。于是,往日里展现出来的温柔也随着风一吹便散。
就算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也不过是装腔作势,他此刻实在没有心情来同别人讲话,并又继续保持沉默。
整日里对旁人冷眼,如今也轮得到别人对他不屑一顾。赤司征一感到紧张,却并未觉得冒犯。
“……我、我也是这里的病人。”赤司征一用力抓住兔子挎包,“那我们就是病友了,可以认识一下吗?”
“……”病友有什么好认识的?
幸村被这话噎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些哭笑不得的情绪,冲淡了些先前的痛苦,这才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孩。
年纪不大,长相甚好,只是不知为何偏偏过来缠着他。
“病友?”幸村轻轻地笑了下,觉得有些趣味,打起精神来,“是一直,还是一时啊?”
这话并不好回答,倘若是“一直”,那也就代表他认为对方的病情不会好转,当然也间歇承认了自己的病情也不会好转。
倘若回答“一时”,也无法表达出希望对方病情好转的想法,相反却体现出自己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不好回答,不回答就行。
“病友是第一重身份,我们不能有第二个身份吗?”赤司征一。
幸村闻言轻笑,声音却往下沉,低若无闻,“不会有了。”
顶楼、手脚麻木、无法继续打网球……赤司征一敛下神色,看到浓稠的黑暗将少年包裹其中,挣脱不能。
“天台风冷。”赤司征一轻轻扯住少年的衣角,又松开,“不回去吗?”
幸村没有在意对方的小动作,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用手摩挲下巴,道:“这里太无聊了……我想跳下去玩玩。”
跳下去……玩玩?
“……”
赤司征一很有耐心,“这样下去会死掉,就玩不了了。”
“那怎么办?”幸村。
赤司征一:“你想出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
幸村一怔,仔细地看了身边的男孩一眼,又脩地笑了起来。“不了,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赤司征一还想说什么,但被少年轻声打断了,“走吧,天台风冷。”
赤司征一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墙壁上有一根拄拐,少年伸手握住,扶着拄拐,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
赤司征一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时刻准备上前扶住对方。
半晌,他听到少年问,“怎么不问我是什么病?”
赤司征一认真回答:“我不好奇,我也有病。”
自己也有,就没必要好奇别人的了。
幸村摇摇头,嘴角笑意加深,闲聊一般问道:“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冰帝、青学、还是……”
冰帝是迹部哥就读的学校,而青学是刚刚楼下那名手冢前辈就读的学校。
赤司征一:“我不在东京读书。”
“哦?”
又听男孩说道:“我在神奈川的立海大附中读书。”
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幸村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样啊,那你可加入了什么社团?”
社团……
赤司征一想起了医生提到少年喜爱网球,但现在却……这时候显然不适合提到“网球社”。
可是,他更不可能去欺瞒对方。
赤司征一垂头,轻声道:“网球社,我加入了网球社。”
幸村精市的脚步突然停住。
第19章第 19 章
楼道里传来“笃笃笃”木头撞击地面的响声。
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想要独自下楼绝非易事。
那只握在拄拐上的手,由于用力过度,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紫色的筋络暴起,就连手的主人额头上也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没有谁希望自己狼狈的时候被别人看到,赤司征一低头缩小存在感,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又沉默地跟在少年身后。
自从他提到“网球社”后,少年的情绪就变了。或许是因为他是陌生人,所以懒得在他面前掩饰。
不甘、愤怒诸多情绪在他身上交织,最后又残忍地归于沉寂。
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沉默了下去。
赤司征一从小生长在赤司家族,哪怕由于种种原因,他的性格看上去要谦和平缓,但骨子里却依旧有着赤司家的高傲。
兄长和父亲的话是一定要回答的,实力比他强劲的人问话也需回答,最后便是他已经认可的人。
除了这三种之外,其余人他连名字都懒得费心记住。
而“认可”这个词很奇妙,它完全出自主观,很多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转身。
他对身边这位少年就是如此,希望和绝望交织的气息太过迷人,在看到少年的一瞬间他便已经认可了对方。
既然已经认可了,那便会开始纵容。
天台离少年的病房并不远,两人刚走到门口,病房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一位护士小姐从里面冲了出来,急急忙忙地直接撞上了幸村的半边身体,赤司征一手急眼快的扶住,这才避免了摔倒。
“是你?!”
两人还未开口,护士小姐便已经先声夺人,声音尖锐,言语里充斥着愤怒和不满。
“我有和你说过让你老实待在病房吗?!一个手脚残废的瘸子整日里想着到处乱跑,你是不是诚心想让我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