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嗯,这孩子当年被王怜花带到海岛养的,今年才被允许出岛,就来寻她哥哥,”水母阴姬看着何欢,暗含戏谑地加了一句,“她被那人养废了,很多事都不懂,你好好看护她。”
  何欢一愣,没想到昨日她看起来还不愿意提起王怜花姓名,今日就能直说出口。又或许…虽然已经接受,仍有些别扭。
  宫南燕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喊到,“你骗我也不找些好的理由,倘若她真是何欢的妹妹,那定会和何欢一同被你收养。你既然收养她,就不可能允许怜花公子将她带走。不过…眉眼间真有何欢的模样……你果然还是喜欢这种长相?她到底是谁?!”
  “是我……是我!”眼见水母阴姬端起一副再不解释的、看热闹的模样,何欢无奈,终于还是用本音同她打招呼,“南燕,莫要再瞎猜了。”
  按照她方才揣测的方向,再说下去两人怕不是真要吵起来…
  ……
  “你是何欢?!”她喊出声来,被水母阴姬以手指抵住了嘴。
  “莫要声张,我且问你,你记得她是谁了吗?”
  “啊?”宫南燕一时之间摸不准头脑,看向何欢又看向水母阴姬,最后犹疑道,“这,何…何缨妹子?”
  “正是。”水母阴姬点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的身份连你都骗不过,更别提万秀她们。”
  在宫南燕扯着她衣袖同她掰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在报复我前几日说你罗里吧嗦管的太多?”时,她反手握住了宫南燕的手拍了拍,继续同何欢说,“那么,你选吧,是当我水母阴姬在外潜修的女儿,神水宫的神女,还是王怜花那厮的徒弟?”
  只是王怜花的徒弟,怕不是马上就要被赶出去。何欢能选的身份不言而喻。
  而那个两人都犹豫多年,终究还是错过的称呼,在今日终于得以宣诸于口,何欢嘴唇张合,轻声喊,“……母亲。”
  本不觉得有什么,但喊出口时,何欢却不禁眼眶一热。
  “我儿,”时隔多年,水母阴姬的大手终于再一次抚上他的头,“回来了…就好。”
  这厢执手相看泪眼之时,宫南燕在一旁腹诽,“好啊,上次才和她讲不能再像管孩子一样管着何欢了,如今就又让人家心甘情愿变成她的孩子了。”
  她看了一眼何欢,又看向水母阴姬……
  罢,也不知道这人在心里想这件事究竟想了多久,如今就不拆穿他们了。
  ……
  收拾好心绪,何欢再作女声,有些疑虑,“可这个身份…当真能骗过万秀她们吗?”
  水母阴姬看着他,却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问题,“你可有照过镜子?”
  “易容需得对镜两个时辰以上,我……”何欢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他原本定型的样貌,便有三分像王怜花、三分像水母阴姬。而早起易容为女身,涂抹时无意便模仿了熟悉的女子。此刻与水母阴姬站在一起,便有五分相像,只是神态眉宇之中更添修饰后的玉润娇态。只消熟悉水母阴姬之人,便能从何缨身上找到水母阴姬的影子。
  “不过,有心人只消一想,还是会将何缨与何欢联系起来,届时……”宫南燕在一旁提醒。
  “届时在他们眼中,我便有儿女双全,只是之前不曾公之于众,不也很好?”水母阴姬自然而然道,她又看向何欢,眼中含笑,“而且,做我的儿子,和做少宫主还是有些不一样。至少,不会再有人置喙你离宫之事。”
  原来,她并未忘记昨日万秀对何欢不满一事。只是事发突然,又牵扯众多,她并未当场发作。
  毕竟当初她盛怒之下,逼何欢离开神水宫。她将何欢视若亲子,对他自然与寻常弟子不同。反思过后便借放出小雪、允许宫南燕传信服软。然而她生性冷傲,不屑将此事告知他人。在不知情的万秀等人看来,三年前何欢的离宫便是他不知感恩,受外界迷惑,惹得宫主暴怒后还执意要走,与神水宫割席。
  此次如果能借机坐实他与水母阴姬的母子关系,便只是家族纠纷。这样一来,水母阴姬不至于寒了替她着想之人的心,也能让她们对何欢重新发自内心的接受。
  “好,自是极好,连我都要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真是你的孩子了。”宫南燕调笑。
  ……
  放课后,弟子们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听说,少宫主又出门了。”
  “这次估计只去三两天,听说是替神女置办衣物去啦。”
  “没想到宫主竟然有个女儿……何缨神女长得真好看,我每次同她搭话都脸烫得厉害。”
  “我也是我也是,她好可爱,才到我这里!”身量较高的女弟子比划了一下下巴的位置,笑眯眯的,“好想把下巴放在她头顶蹭一蹭啊。”
  “好啊,你居然仗着身高想这种事,我这就把你的龌龊心思报上去,治你个不敬神女之罪!”
  众女笑作一团。恰逢此时,有一身着白色僧衣,面容姣好的和尚路过,见状停在不远处,冲这边鞠躬,“阿弥陀佛。”
  “呀,是无花大师。”有人发现了他,连忙拍了拍身旁女伴,大家纷纷站起身回礼。
  “大师好。”
  虽然经书听不太懂,听经文时也容易犯困,但这段时间大家已了解无花大师为人和善,并不古板,甚至还有些风趣幽默,和曾经伤害过她们的男人并不相同,也就对他亲切起来。
  “叨扰各位女施主了,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只是昨日讲经结束整理经文时,发现有一页笔摘不知遗落在何处,故而前来寻看。倘若各位女施主见到一页抄经纸,上书‘如是我闻’的,还望替贫僧留存。”
  “应当是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众人相互询问,皆是摇头。
  此时,一阵香风送来,伴随着轻盈脚步,有女子温言含笑,“大师丢的,可是这页《妙法莲华经》?”
  正是大家讨论的“何缨”神女。她缓步走来,裙摆摇曳,恰如水中盛开的洁白莲花,一双含情秋瞳,让人见之欲醉,手中捧着的,正是一页抄经皮纸,在泛黄纸张衬托下,更显得素手纤纤,娇嫩柔弱,让人想要一握柔荑……
  有人已经握上去了,正是刚刚被治了不敬神女之罪的高个子女弟子。她一手握住何缨手掌,一手抽出经文递给旁边的同伴,“真巧,我们正聊到这个呢,神女从哪里发现的?”
  同伴们也不知哪里来的好奇心,传阅了一遍,感叹道,“呀,真的呢,开头正是如是我闻四个字!好巧!”
  她们心满意足后,由外围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弟子,将经文递给了无花,对方微笑着接过,道谢施礼,随即原路折返回去。只听见后面何缨神女依旧声音柔和娇美,将捡到经纸一事娓娓道来。
  “昨日……我自水中将它拾起,见字迹竟还清晰如初,心生好奇……经文……故而前来……”
  随着无花走远,再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他回到与其他地方相隔甚远的孤僻院落,将那页《法华经》摊在桌上,在一旁落座,盯着那页经文,眸中晦暗难辨。
  第15章
  明明同样是正道口中的妖女的孩子。
  同样被送到了其他地方。
  ……
  入夜时分,有人敲响了无花的房门,他打开门,门外站着近日多次见到的少女。
  “女施主,你今日也难以入眠吗?”
  来者是神水宫女弟子阿芜,她面色惨淡,神情有些恍惚,“确实,我不明白,他又离开了,什么都没说。他明明同我讲,下次离开一定会告诉我的……”
  无花微笑着,好似悲天悯人的菩萨在聆听信众的苦楚一般,在他脸上看不见一点厌烦。他本该像前几天那样再宽慰阿芜两句,可见对方浑浑噩噩的样子,他便知晓,无需如此了。
  “那么,这是今日份的安神香,请施主拿好。还请记得贫僧的话,此物用的多了,属实伤身。”
  “多谢你,大师。”阿芜接过盛放香块的木盒,惨笑一声,“自怨自艾,夜夜失眠,不仅伤身还伤心,如此想来,我倒宁愿用这香料,不过伤身罢了。”
  随后,她福了福身,转头离去。
  深夜,一身穿紧身衣的蒙面身影,出现在神水宫弟子的寝舍屋顶上,几息之后,宛如游蛇一般游弋向下,入屋檐阴影内,而后消失不见。
  再度显现,他停在阿芜的床前,挥掌带起的掌风熄灭了桌边点着的香。
  “阿芜,醒来。”这声音沙哑而飘忽,他重复地喊着这句话,大约第三次时,阿芜躺在床上,睁开了无神的双眼。
  “好孩子,我们接着聊聊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是怎么知道他和神女的关系的?”
  “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我不会看错的。她和少宫主的长相如同并蒂莲花,除非亲兄妹,不然怎会生的如此相像。而且,她也姓何……宫主,你当时带回来的为何是少宫主,为何不是神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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