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脑袋自墙头消失,何欢才意识到花满楼刚刚在陆小凤面前也光明正大的牵着他的手。
  “这……”
  “他见多识广,不劳小欢挂心。”好像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另一方打断、或者被突发事件打断也就算了,被陆小凤没头没脑的打扰,花满楼罕见的微微蹙眉。
  他轻轻扯一下何欢的手,“现在,只想着你与我的事,不好么?”
  被他听起来像是撒娇一般的话击中,何欢再想不起那些有的没的,晕乎乎道:“嗯,你说,我只想着你。”
  说与不说好像也已经没什么区别,但听见他说“我心悦你,并非一时情动,而是反复思量、反复心动。只求说与你听,盼你垂青。”之时,仍是觉得与朦胧之时不同。
  点头这人也看不见,“嗯”一声他好像又紧张的听不清,还要反问“什么?”到底是真听不见还是想听些别的?
  比如那句带着颤抖的“我也心悦你。”
  明月何皎皎,又有谁能拒绝揽月入怀中?
  花满楼的身上有清浅的花香,不是刻意制出的线香,而是自然而然,是他经年累月照料草木鲜花所以沾染上的,闻之让人愈发放松。何欢将头埋在他肩颈处,听他心跳和呼吸都渐渐急促,竟生出古怪的满足感,醺醺然,用鼻尖轻轻蹭他的下颚。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生出几分喑哑,失笑时更显得磁性:“没喝酒,怎么像醉了一样。”他的手依旧矜持的放在何欢背上,但透过衣物,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和滚烫的掌心。
  何欢亦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搭话,只冲他笑。
  花满楼认为自己只是君子,却不是圣人,怀中亲昵接触的人好似猫儿一般,他正襟危坐得十分艰难。只是……院中越发馥郁的带着暖香的气息,甚至掩盖住桌边的瓜果香气,又是何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香气,才叫小欢显得如此迷醉?
  不知多久,春夜犹带一丝凉意的风唤醒何欢的神智,他清醒起来,脸颊生烫,自花满楼身上起开,不好意思道:“我重不重?”
  花满楼摇头:“哪里还想着感觉重不重,我轻飘飘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何欢就笑:“我也是……唉,还跑到你身上,真是太幼稚了。”
  花满楼的声音又温柔又满足:“我喜欢你这样。”
  这样剖白也让他不好意思,两个人牵着手,又双双笑开。
  他顿一顿,又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甜香?”
  何欢“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身上的,是不是我熏得香太重了?”
  花满楼摇头:“不是,很好闻,我只是有些好奇。”
  这香气与何欢本人简直如出一辙,温柔而和煦,靠近之后带着清新的甜,只是总让人觉得有些……情难自禁,再加上小欢过于热情的表现,让花满楼误以为是香料作祟。原来是小欢身上熏的香,咳,那便无妨。
  再说好一会儿话,何欢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
  梦中的树缓缓舒张枝条,在丛丛掩映的绿意之中,有几点清浅的粉色若隐若现。树叶婆娑,花满楼曾闻到过的那种香气萦绕在点点粉白之间,催生出更多的花蕾。
  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是小雪在承认他的眼光。
  鸟……叽喳……陆小凤……
  何欢猛地惊醒:“等下,陆小凤是不是说他要去找欧阳情?!”
  原本生长出的花,悄无声息又藏入树冠之中。
  还没来得及审视自身的何欢,又匆匆忙忙投入下一件糟心事中。
  第80章
  陆小凤与欧阳情并不常见面。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与欧阳情是什么关系。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他在找欧阳情聊天说地,欧阳情总是若即若离。后来因为种种缘由,尤其在得知她也是红鞋子的成员之后,陆小凤更加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她,与她逐渐疏远。这次想起来找她,也是因为前几日接到她的一封叙旧信。
  信中有一句话很是古怪:“与君一别多日,妾终日神思恍惚,心不可定……”
  若要描述思念,这种话显得太过奇怪。将‘恍惚’换为“惶惶”,好像才是她想要传达的消息。
  因此,陆小凤决定来见她一面。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你,但你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谁?”陆小凤狐疑,“而感觉到危险之后,你并不去求助公孙大娘,反而写信给我?如果我不是偶然经过江南,根本不会收到这封信。”
  “你觉得我在骗你?”欧阳情提高声线。
  看她生气,眼眶和脸都红了的样子,陆小凤放软声音,“我也没说你在骗人,但是你隐瞒的地方太多,我又该怎么帮你?”
  “我的确写信给你,但我也没想到,你可以这么快赶来……”
  这下换陆小凤难以置信了:“所以你写信给多少人?”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真的很害怕!怕得要死,我想要早早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却因为我多写了几封信而凶我?”
  她的眼泪是最强劲的武器,欧阳情真的是一个很会拿捏男人的女人。
  陆小凤的心又软了,他问:“那你怎么想,你要我怎么帮你?”
  ……
  陆小凤离开的时候,正巧看见老实和尚的身影,他想着:这老实和尚又不老实了,竟然来这种地方。
  正想上去好好嘲笑一番这老朋友,却被一个弯着腰的身影挡住去路。
  “诶?”今天真是熟人开会,陆小凤抬起的手搭在挡着他的人肩膀上,狠狠晃了两下,将这人脑子里的酒都晃飞掉,他笑道:“龟孙子大老爷,好久不见!”
  被称为龟孙子大老爷的人弓着腰驼着背,醉眼迷离的模样,被大力摇晃两下之后抬起头,先打一个酒嗝,看到陆小凤时咧嘴露出一口牙:“是陆小凤啊,你……你来这边当冤大头?”
  “当谁的冤大头?你的么?”陆小凤笑嘻嘻的,他眼珠一转,反而觉得也不是不行,“大通大智最近可还好?我这里的确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
  “好,好着呢,”龟孙子大老爷挠挠头,“你要问问题,那就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就是先把龟孙子大老爷从欠债的花楼里赎出去,再听他的话将马车驾向郊外的石洞,大通大智向来喜欢在石洞中待着,只有孙老爷能见到他们。等他说可以之后,再问问题,一个问题五十两银子。
  陆小凤掂掂手中沉甸甸的银锭,“第一个问题,要害欧阳情的人是谁?”
  这次他学精明许多,虽然想问究竟有没有人要害欧阳情,但是直接这么问可以省下来一个问题。
  金子落在石洞里的声音不大,大通大智的声音也很低沉。
  “她得罪的人,和她要害的人。”
  陆小凤:“……”
  陆小凤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想想至少证明的确有人要害欧阳情,也就作罢。
  第二个问题:“你认不认识一位名叫何缨、地位高贵的女子,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倒是很详细:“何缨,是神水宫宫主水母阴姬的女儿,神水宫新一任少宫主。幼时跟随其生父四处流浪,生活在沿海地区。近年才与水母阴姬相认。”
  神水宫……陆小凤彻底放弃了脑袋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顺便为花满楼也默哀一瞬。此时,他大脑里忽然闪现刚刚见到的何欢与花满楼执手相望的场景,察觉到一丝别扭,但由于此刻还在大通大智面前,这种古怪的感觉转瞬即逝,他没有可以去抓。
  “第三个问题么……”陆小凤原本只有两个问题,但花钱这种事,一旦开头他就习惯身上最好都一分钱不要剩,因此最后这枚银锭在手中滴溜溜打两个转,又抛出去。
  “最近武林中最多人关注的一件事是什么?”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即将决战紫金之巅。”
  “什么?!”
  ……
  虽说昨夜经历种种,何欢仍然早早就醒来,收拾一下,便琢磨着去找花满楼。
  他私心里以为这是第一次确认关系之后上门,应该隆重一些。带上一直悄悄在做的一款既适合花满楼、又在最近两日临时增添一些小心思的线香,还有昨夜难以入眠时做的点心,才往小楼走去。
  往常这个点花满楼应当在照料植物,他进门道:“七哥,我进来了。”
  放下东西,他左右看不见花满楼的影子,瞧瞧花盆中仍未浇水,有些惊讶,顺手浇到一半,听见二楼房门吱呀一声。
  “七哥?”他看见揉着额头神情有些萎靡的花满楼从楼上下来,迎上去握住他的手,“怎么看起来不舒服的样子?”
  花满楼听见他的声音,眉头舒展开来,“没什么,不过是清晨被醉醺醺的陆小凤缠住,又听他在唱歌。”
  他笑:“他估计得睡到正午了,不必管他,等他酒醒让他自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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