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必说他身上已然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是单纯的鞭子,以洛奕俞的力度,他也是承受不住的。
  沈逸浑身抖了下,整个人痛到连喊都喊不出来,感觉灵魂都被这一下抽到碎成两半,理所应当闭上眼,重重摔在地上。
  洛奕俞手在发抖。
  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一下就让他骨骼碎裂,就此毙命。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沈逸那么讨厌他,为什么他们要走到这个地步?
  他闭上眼睛,心底苦涩。
  “爱我,就那么难?”
  自然,没人回应他。
  洛奕俞将地上将伤痕累累的沈逸抱起来,也不嫌他身上全是血污,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放在床上。
  神情乖顺,好像沈逸这一身伤跟他没半点关系似的。
  他去浴室拿了个盆,又接了温水,用毛巾一寸寸擦沈逸胳膊上的伤口。
  那几道血痕实在太过深了,狰狞的躺在沈逸原本光洁的皮肤上,看起来扭曲丑陋。
  却莫名其妙让他心跳加速,在胸腔内一下一下,极其有力地跳动。
  他制止不住地想,这算不算他留给沈逸的印记,能不能四舍五入算沈逸现在是他的人?
  沈逸爱不爱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比无数个永恒都要长。他绝对会是占据沈逸生命最多的那个人,那不就是等于,他是对他最重要的人吗。
  既然都重要了,那离爱肯定也差不到哪。
  话虽这样说,可洛奕俞心底还是难受得要命。
  他当然恨,那种一寸寸碎掉的感觉是难以言说的痛,是比任何一次打针吃药都要疼千万倍的感觉。
  被榨干了一切价值后又被像垃圾一样丢掉处死的他,怎么可能不恨。
  是啊,谁会在意一个科技产物呢。
  毛巾轻轻拂过沈逸身体时,他在睡梦之中眉头轻轻一皱,发出声微不可察的闷哼。
  一大盆清水一点点浑浊,淡红色扩散,他胳膊上的伤口却还是在不住渗血,顺着刚被擦净的小臂向下滑,一滴一滴。
  乱七八糟的药剂注射过多,副作用一层叠着一层,会影响身体自身的止血愈合能力也不奇怪。
  明明只需一枪就能重头再来,洛奕俞倒是也不嫌烦,抿唇继续一点点帮他擦,一条胳膊完了又换一边。
  好不容易擦净了点,又向上掀开沈逸被抽到几乎破碎的衣服。
  那残损布料和鞭痕几乎黏在一起,看着骇人。
  那盆里液体已然深到不成样子,洛奕俞一声不吭又去换了盆清水。
  身上比胳膊的鞭痕严重很多,几乎烂成一片,交叠处深到可怕,洛奕俞手停在半空,一时竟无处下手。
  又试探性轻轻按压,竭尽所能不弄疼沈逸,紧张到身后都出了层薄汗。
  可凝血因子被破坏的太厉害,伤口还在止不住的冒血,刚被擦干净的地方此刻又是鲜红一片。
  算了。
  洛奕俞有些失神地想,总而沈逸是欠他的,他能熬过来就熬,死了也能再来一次。
  他会无数次复生,和自己纠缠,永远。
  他找了几片止痛药,强硬捏开沈逸下巴,将苦涩白片塞进去,就着水囫囵顺下。
  他抽了几张纸,擦干那些从沈逸唇角溢出的液体,又蹑手蹑脚帮他摆好睡姿。
  自然没忘将地上收拾干净,将鞭子消毒放起,又把那团沾了沈逸血的麻绳扔进垃圾桶。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些……他不知道。
  只是心底难受得要命,总感觉要是不忙起来,自己就会被这能将人逼疯的情绪彻底吞噬那样。
  做完这一切,他呆呆站在原地,沉默望向沈逸苍白的睡颜。
  生锈大脑一点点转动,洛奕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类似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逸醒来后一定会饿的,他需要去给他弄些吃的。
  毕竟当年在实验室,沈逸在他做完实验后也会给他带很多甜食。
  他就这么想着,一点点活动僵硬的四肢,走向厨房。
  将米洗净,再把牛肉切成丝后腌好,做了碗很简单的肉粥。
  也不知是在期待什么,明知沈逸现在还没醒,却还是顾不上烫手急着端到卧室。
  刚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便感受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屋里,怎么这么冷?
  窗户大开,纱帘被吹得鼓起,徒劳舞动。
  洛奕俞安静几秒,发泄用力把手里的碗重重砸在地上,碎片飞溅。
  沈逸,不见了。
  第21章 反咬一口
  楼高四层,二楼有个小平台,身手矫健一些的人或许能借着这个缓冲跳下去,但也很难保证毫发无伤。
  而沈逸,是个已经快被他打掉半条命勉强吊着一口气的残废。
  他怎么可能?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洛奕俞再怎么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
  沈逸抛下了他,又一次。
  很好。
  他心底杀念从未有过任何一时比现在更加深刻,甚至感觉浑身上下的气血都在往头上涌,让他有短暂的双眼发黑。
  掌心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传来丝丝锐痛。
  他这才意识到,那碗的碎片不知怎的有一块残留在他手中,随着他无意识攥紧的动作深深刺入皮肉,暗红色血顺着指缝流出。
  他将那碎片拔出,手指用力,那枚碎片便瞬间化作齑粉。
  掌心伤口迅速愈合,洛奕俞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搭在太阳穴处,眼眸蓝光一闪而过:
  “沈逸,原实验室a区管理员。找到他,带过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生死不论。”
  可整整过了一天。
  沈逸依旧没有下落。
  在这个被实验体层层包围的地方,好似彻底从销声匿迹了那样。
  洛奕俞就这样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天。
  不开灯,也不说话,宛若死尸。
  只是眼底蓝光流动,像蛰伏在黑暗中的恶狼。
  ……
  沈逸确实是痛得厉害,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或许是失血过多,头晕不已。却还是死咬着嘴唇强逼自己打起精神。
  他甚至不敢回忆躺在洛奕俞身边时,那种竭尽全力放松自己肌肉,控制自己呼吸频率的感觉。
  后背出了层冷汗,身上撕裂的疼寸寸蚀骨,他却连丝毫都不敢表现出来。
  后脖颈处传来丝丝锐痛,摸上去时一片滚烫。
  偶尔能瞥见几个原本悠哉悠哉的实验体,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又四散开像是在寻觅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是昆虫界里的小虫子,接收到巢穴中王向它们传递的信息素或是声波后,遵循这个指令默契在地完成任务。
  令行禁止,有序,规整。
  像是有一片看不见的网,无形之中连接着他们每个人。
  但当这个基数无限放大,且他们所谓的“王”是洛奕俞后,便显得格外渗人了。
  同样的蠢,沈逸自然不会犯第二次。
  他低着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避开所有实验体。
  顺带在脑海中画了张极其简陋的地图。
  这一批逃出来的实验体,大多隶属于一个实验室。按照之前的猜想,他们以实验室为圆点,将残次品留在腹地,余下的向四周扩散,一点点蚕食剩余的人类领地。
  实验室在整个城市的郊区位置,这栋困住他的居民楼则是在市区。假如这么一大段距离对实验体而言依旧是“放置”残次品的腹地,那只能说明被架空的绝不仅仅是这座城市。
  沈逸估摸着,最起码屠了三座城。
  他要竭尽全力,靠近边缘,再和接应他的人汇合。
  沈逸呼了口气,看着天边一点点黯淡下去的颜色,觉得自己死在半路的可能不是一般大。
  意识模糊之际,他甚至在想,可能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归宿。
  倒在这,让满天黄沙啃食自己的身体,直至只剩一具残败的骷髅。
  也不知该不该庆幸,这个死老天就没顺过他的意。
  即将跪倒在地那一刻,有人扶住他的身体,感叹一句:“我操,这是刚下了刀山?怎么伤成这样。”
  沈逸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哭。
  又有些活要面子地想,这些天掉的眼泪已经够多了,老这么脆弱像什么样子。
  可这是人类啊。
  是他真正的同类。
  沈逸想,他大概能明白那群实验体为什么能对同类那么毫无保留了。
  在群腐臭的实验体堆里生了死,死了生,此刻能见到熟人面庞,简直比他乡遇故知还要激动。
  他想笑,发自肺腑的,可胸腔疼得厉害,那几声不适时的笑愣是被挤成断断续续的咳嗽,血腥味从喉咙眼里钻出来。
  来的人见他又哭又笑,甚至还往外咳血,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只得无措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能挺住吗,救援队在城外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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