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主见此,不但不觉脸上无光,还为对面叫好,说她就是欠教育。
  思及至此,钟隐月开口说:“以后若还有人因为你们是我门下的就出言不逊,打回去就是。”
  “哎?”
  此言一出,四个弟子又讶住了。
  毕竟原主从前日日都在说“外头的都是师兄师姐,说了什么你们都要乖乖受着,这是礼数”。
  做不到,那就滚出玉鸾宫,滚出天决山。
  让他们逆来顺受惯了,这句背道而驰的话一出来,几人都反应不过来。
  “别人不尊重,你们也没必要继续守那些辈分的礼数。”钟隐月说,“打了人被传唤了,为师替你们收拾。喝吧,记住我刚刚的话就行。”
  四名弟子讪讪点头,低头喝茶。
  “这门内大典要来,之后就得忙了。”钟隐月叹气,“叫我们都去上玄宫,就是要开长老大会……到时候都得有个端茶倒水的弟子在后边伺候着。照我这个地位,十五那天免不得又得被奚落。萤儿就别去了,温寒,你跟我去。”
  温寒赶紧端起喝到一半的茶碗,脑袋在后面深深埋下,跪在地上弯身行礼:“弟子遵命。”
  钟隐月挥挥手,让他起身。
  他也单手端起茶碗,一边饮下一边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好他妈累啊,演这种戏。
  怪不得演员工资都那么高。
  第5章
  肆
  天决山的雪近几日越发凶了,没有要停的意思。
  每次都是待到黄昏,玉鸾宫的弟子才出门去,把山宫前积了一天的雪清扫干净。
  寒月十五时,大雪仍是鹅毛一样飘飘。
  一大清早,钟隐月就哈欠连天地带着温寒上了上玄山。
  上玄山是天决门七座高山里最高的一座,也是地处中央的一座。
  其余六座高山都或远或近地围着这座掌门坐镇的上玄山。
  山上云雾缭绕。待上到山顶,高度也已经穿破了云层。
  高处不胜寒,上玄山的雪更大。走在通往山宫的廊内,随处可见扫雪的弟子。
  “其他山头的弟子就是多,压根就不用愁扫雪的事。”
  钟隐月低声嘟囔着,领着温寒往上走。
  “毕竟是上玄掌门,门下弟子是最多的。”温寒跟着小声说,“像这等地方,扫雪的弟子都是轮班来的……”
  钟隐月叹了口气:“跟着为师,辛苦你们了。”
  温寒闻言色变:“师尊这是什么话!没有的事!”
  钟隐月干笑两声,被自己的演技弄得都有点心虚。
  不到穿越这一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演技能这么好。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报编导了。
  正往上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玉鸾。”
  钟隐月回头,有一仙风道骨的白衣仙人正身披白狐裘,手握拂尘,向他走来。
  仙人一头灰发,面容略显苍老。深凹下去的眼窝里,一双眼睛坚定高傲而炯炯有神,一身傲骨的威严正气。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人正是沈怅雪。
  见到钟隐月,原本只是面带微微笑意的沈怅雪立刻笑得眯起眼来。
  钟隐月大脑宕机三秒,才把眼前这个一出场就满脸写着“老子strong”的男子在记忆里找到了号码牌。
  这是乾曜长老,耿明机。
  我操!就是你!!
  杀了沈怅雪的元凶就是他!!
  钟隐月简直想立刻冲上去掐他的脖子。
  他忍住了。
  主要原因是他这具身体打不过对方。
  钟隐月用极其虚假的干笑声压下自己想剁人的欲望,假笑着行了一礼:“乾曜师兄。”
  “嗯。”耿明机说,“真是凑巧,能在掌门宫前遇到你。”
  “哈哈哈您这话说的,不是掌门叫都要来的吗?”钟隐月笑意吟吟,“乾曜师兄真是没话找话。”
  耿明机瞪大了眼。
  沈怅雪也睁开眯起来的眼睛,呆呆地望了过来。
  温寒吓得直拉他袖子:“师尊!”
  玉鸾哪儿能说这个话。
  乾曜长老位居高位,玉鸾平时都是看见他就跟个狗腿子一样凑上去东夸一句西赞一声的,今天贴脸就开大!
  耿明机人都吓呆了,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钟隐月。
  钟隐月依然保持着职业假笑。那和他一如既往的谄媚的笑似乎没什么不同,又似乎完全不同。
  耿明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钟隐月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开玩笑的嘛,师兄!”
  他走过去猛拍几下耿明机的肩膀,“今日你我都是掌门叫来的,在这儿遇见那不是肯定的事情?师兄说了凑巧的玩笑话,我便也拿师兄打趣儿嘛!师兄还是如此转不过弯来,倒真不愧是大乘的剑修!”
  “师兄这般将剑用得猛如神助之人,性子直来直去的,自然是听不出玩笑话,是师弟失言了——”
  钟隐月拉着耿明机,一边碎碎念着有的没的,一边拉着他往上玄宫里去。
  耿明机被他拉着往上走,却越听钟隐月的话越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
  他玉鸾吃错药了?
  两位长老已经走出去了一截,把两个弟子丢在了身后。
  沈怅雪把手负在身后,跟了上去。
  温寒却压根反应不过来。正望着那两人背影呆愣着,沈怅雪就走到了他身侧。
  温寒侧头,沈怅雪也停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沈怅雪眯起眼,对他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来,离开了。
  “哎不是,”温寒莫名其妙,也赶紧跟了上去,“沈师兄你笑什么?啊?”
  -
  上玄宫内,清香飘粱。
  掌门人上玄长老坐于前方主座,背后是一座巨大的木头镂空屏风。
  他手边上,香炉里的香从镂空花纹的缝隙间飘出一缕细长的烟来,使得整个宫内都飘着一股香味儿。
  上玄长老是位仙风道骨的白眉老道。
  他说话老成稳重,声音很慢,做什么都慢腾腾的。
  端着大弟子递来的茶慢腾腾地抿下去半杯,他才慢腾腾地开口:“今日叫诸位来,便是为了……正月十五的,天决,大典。”
  这老头断句的地方好怪。
  钟隐月端着手里的茶杯,心不在焉地听着。
  老头慢腾腾地说着废话,趁着间隙,钟隐月扫视了一圈所有人。
  其余五位长老身后都跟着弟子。扫过一眼他们的脸,钟隐月就都在记忆里对上了号。
  长老们分成两排面对面坐着,前后都是照着排名排的。乾曜长老坐在最前面,沈怅雪乖乖站在他后面垂眸候着。
  多漂亮一个人,活活让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给糟践没了。
  钟隐月喝了口杯子里的茶。
  他坐在最末位的地方。
  “虽说,修道之人,自当远离凡世喧嚣,但一年到头,总归是要,有个……能好好玩一玩的时候。”上玄长老说,“这……天决大典,便是如此而来。往年,也是年年都办,倒不陌生,也好办……”
  “是,自然好办。”灵泽长老接下话来,“不论体内灵气多高,始终都是血肉之躯,是该腾出一天来好生玩耍歇息。既如此,就同往年一般,学着凡世的庙会,做些玩的,做些吃食,学着山下猜猜灯谜,找些乐意表演的弟子,热闹热闹即是。”
  此话一出,有几名长老下意识地瞥向钟隐月的方向。
  每逢掌门大会,玉鸾长老必定会在每位长老发言之后出声附和。
  这会儿,他肯定要舔着一脸谄媚的笑说“对对对”“是是是”“真不愧是灵泽长老说话就如容貌一般秀丽”这等都不过脑子就从嘴里跑出来的话。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
  钟隐月抬着茶杯在干,豪爽如饮酒。
  灵泽:“……?”
  在座长老瞪直了眼。
  就连上玄长老也瞪大了浑圆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乾曜长老——耿明机咳嗽了声。
  几名长老的目光又移向他。
  耿明机道:“话虽如此,可若每年都是一样的,倒也没什么意思。虽说都是大典,但总归是要有些新意才行,不能只是热闹热闹就算了。既然要热闹,那就玩些新的,也能热闹得更痛快些。”
  几名长老又下意识看向钟隐月。
  玉鸾长老可是出了名的乾曜长老的狗腿子。
  这舔狗选择舔谁时,也是看此人实力的。
  乾曜长老实力仅次于掌门,玉鸾天天都贴着他走道儿。
  时间一长,狗腿子和他的主人都有默契了。往往是这边一说话,那边就立刻能捧上臭脚,立刻跟着美言。
  乾曜这可刚给大典提新议,玉鸾该开口了!
  然而。
  钟隐月把空杯子放到手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器具,抬起手来就开始磨指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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