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钟隐月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推了下白忍冬,让他退后,低声道:“无碍。”
见他这边似乎有异,灵泽长老出言关怀道:“怎么了?”
“无事,不劳师姐费心。”钟隐月笑笑,说道,“乾曜师兄说对我倾囊相授,怎么这些天连弟子都不肯借我一个?”
乾曜长老仍然不动声色:“都已对你倾囊相授,又何必借你人手呢?况且我听说,已有他人愿意借你人手了,自然也用不上我再帮了。”
“师兄真是会说话。”钟隐月笑着道,“师兄寥寥几句,便将这整个大典的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了。”
乾曜长老平静的神色一僵。
“明明连我玉鸾宫的门槛都没迈过一次,却能倾囊相授;我前去寻师兄,接连碰了两鼻子灰,吃了两大碗闭门羹,师兄却能对我倾囊相授;这山门上下皆知自那日起,师兄便自顾自与我置气,和我不对付,师兄却还是能对我倾囊相授——师兄不愧是天下第一剑,真是好大的本事,这倾囊相授还能用隔山打牛之法呢?”
乾曜长老脸色青了。
余下座上众人闻言不妙,立刻或低头或看别处或喝起茶来。
大家突然都变得很忙。
“说来也怪,假设师兄真是教了我什么,那这大典也是我办的。”钟隐月说,“是我起早贪黑地往这里来,置办东西处理杂事,师兄几句话的功夫,这便成猴子的把戏了。”
“师兄真是会说话啊,这和当面说玉鸾是个猴子有何异?”
乾曜脸色一变,又很快平复过来,干笑着道:“玉鸾师弟也想太多了,乾曜哪儿有此意,只是说这些事都太过简单罢了。”
“简不简单,那也得是出了力的人来说。什么也没干的人往这高台上一坐,上下嘴皮子一翻,做了这么多事的人反倒无功无过了。”钟隐月轻轻笑着,“这话要是一直说下去,恐怕往后的大典,便无人想来做乾曜师兄的冤大头了吧?”
座上众长老登时用惊骇的目光看了过来。
乾曜脸色黑的能滴墨。
“玉鸾!”他一拍桌子,终于是没憋住怒气,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玉鸾可没师兄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说的话都是字面意思。”钟隐月再次端起茶杯,笑吟吟道,“师兄也想太多了,玉鸾哪儿有别的意思,只是说这些事都太那什么罢了。”
“那什么是什么!?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那什么便是那什么呀。”钟隐月说,“师兄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坐下。今日可是大典,这么快乐的日子,可别吓着弟子。”
乾曜还欲发作,此话一出,他回过神来,将目光四下一扫,见众位长老都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他再不好发作什么,抽了抽嘴角后,瞪了钟隐月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玉鸾说的是。”上玄掌门慢吞吞地开口,“你确是不该如此说话,这好说歹说也是玉鸾尽心尽力置办的,怎能说是猴子的把戏。”
乾曜长老心不甘情不愿:“乾曜知错。”
他脾气硬,再说也不会真知错,口头能承认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上玄掌门深谙此理,不再多说,端起茶喝了口,道:“玉鸾,长幼有序,你也不该在这地方让乾曜下不来台。以后若有话,私下里商量着就是。”
钟隐月低头诚恳认错:“玉鸾知错。”
他瞧着态度就好多了,上玄欣慰地点点头:“你最近实在长进不少,可也切莫心高气傲。”
“是。”
乾曜长老不服气地嘁了一声。
午后,长老们从高台上离开,也进入了下头的大典上,准备游玩一二。
广寒长老拉着钟隐月走在大典的边缘处。
旁边人声鼎沸,两人各自负手慢行。
广寒长老感慨地叹了声,说:“你最近还真是变了许多,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钟隐月道:“并未出什么事,只是读了些书,发觉自己性情实在不好,试着改变了一二罢了。”
广寒长老听得神色佩服:“这也是好事。只是你不像之前谄媚了,有人高兴,也有人不高兴。”
“被奉承着的自然是不高兴的。”钟隐月说。
广寒长老哈哈笑了,道:“你是个聪明的,那我也不必多说了。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如今非但不奉承他,他来讽刺你,你还胆敢噎回去,那心中自然更是气结。想必,他还会更加为难你,可要小心些。”
“多谢师兄提醒。”
广寒长老点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广寒长老拉了把自己的弟子,回身就要走入大典场地中。
钟隐月叫住他:“师兄请慢。”
广寒长老回头。
钟隐月向他行一礼,道:“实不相瞒,师弟有事想向师兄询问一二。”
广寒长老愣了愣,回身道:“是何事?”
钟隐月道:“昨日长老大会,提及沈怅雪偷盗之事时,师兄曾向乾曜师兄提及沈怅雪似乎情况有异,又未曾说是何事有异。”
“虽然冒犯,但师弟想知沈怅雪是何处与常人不同。”
第17章
广寒长老愣了愣。
他似乎是没想到钟隐月会问这个,茫然地眨眨眼后,立刻神色紧张起来。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子,又回头望了眼身后大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广寒长老赶忙将向他躬身行礼的钟隐月拉了起来,将他推推搡搡地往更隐秘的角落里推过去。
俩人推推搡搡,钟隐月被半推半就地带到一块远离人烟的巨大的仙石边。
到了石头前面,广寒长老四周张望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回头对自己的弟子说:“阿羚,你留在外头,将玉鸾宫的白小弟照顾好。”
“弟子遵命。”
这次跟着广寒长老同行的弟子温羚乖乖行礼,听话地将白忍冬拉住,目送他俩往仙石后面去了。
广寒长老将钟隐月拉到仙石后,表情紧张得都绷紧起来:“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钟隐月眨巴眨巴眼。
“师弟别无他意呀。”钟隐月说,“只是这沈怅雪曾被乾曜师兄叫来我玉鸾宫,帮了我不少忙。我前几日听说他被重罚了,心中本就焦急,又听师兄说他行了偷盗之事……我实在不愿信,广寒师兄当时又将重要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心中实在在意,师兄究竟是想说什么,又为何不说了。”
“这听起来,师兄是知道此事绝不可能的……师弟也只是想知道事实而已,绝无冒犯两位师兄之意。”
广寒长老抽了抽嘴角,又舔了舔嘴唇,再次回头往后看了眼。
他看着是相当心虚的,生怕真被谁听了去。
钟隐月心中疑心渐重。
他广寒长老到底是在怕什么?
确认过无人靠近后,广寒长老拉了一把钟隐月,领着他又往犄角旮旯里走了几步。
“我知道,你不是个傻的。”广寒长老拉着他一只袖子,压低声音,“我今日若是不告诉你,改日你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去查。瞧你最近和乾曜师兄这互看不顺眼的,到时候估计惹起的事端更大……”
“所以我今日,就同你说一些。但你要答应我,这事儿你知道就是知道了,切勿去再和乾曜师兄生事。”
钟隐月点点头:“师弟明白。”
他答应了,广寒长老才松了口气。
广寒长老微微直起身,面色沉重道:“师弟也是宗门长老,自然知道,在这世上修道,并非只有我们这些心向仙道而修行之人。”
“这世上,修道时心生邪念走火入魔之人,便朝着魔道一条路走到黑,成为魔修。”
“人死后化身孤魂野鬼,而怨气过重而无法入轮回之人,则由人化鬼而修鬼道,成为鬼修。”
“以及那些花草树木猫猫狗狗的非人却有灵之物,也可修行。只是它们比起人来,修行所需的年岁太长太长。”
“开悟需百年,化人形又需上百年。且这些非人之物,本性便是以吸**气魂魄来增修为。若行我等的仙修之道,便是与自身的本能相悖。”
“这世上,鲜有生灵能彻底与自我的本能对抗。”
广寒长老叹了一声,“所以,这些灵物多是成人后便吸**气,以此修行,最终成为那些歪门邪道的妖修。”
“不过化为人形后,心向正道,拜入正派仙门下的灵物也有。这类修者非人非妖,又确是花草生灵,便称作灵修……只是,这些灵修毕竟是和妖修同根而生,所以在这仙修界地位十分卑贱。”
广寒长老又将声音放轻许多,“这也是情有可原。灵物这东西,本性可是吸**气……这些花草狐狸猫狗兔子一类的灵物,即使是心向正道,可和那些妖修还不都是同一类种?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再加上之前,也有这类非人的弟子惹出事端来。且他们灵修比起我们这些人修来,修习仙法更加容易走火入魔……这都是些本性就注定只能化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