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个关头,他叫谁一声师尊,谁来负责为他谋划,便至关重要。”钟隐月说,“玉鸾自有自知之明,诸位修为都在我之上,故而愿意让他来自己抉择此后道路。”
  说罢,钟隐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又往前推了两步,塞到众人跟前。
  白忍冬晃晃悠悠两步,脸上写满了手足无措。
  “忍冬,”钟隐月在后面提醒,“还不见过诸位长老。”
  白忍冬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朝钟隐月点点头,哆哆嗦嗦地从后往前走去,挨个拜见了座上的长老。
  “弟子白忍冬,拜见云序长老。”
  “弟子白忍冬,拜见灵泽长老……”
  “弟子白忍冬……”
  他话语颤抖,终于拜到了前位。
  他走到耿明机跟前,颤颤巍巍地作揖躬身:“弟子白忍冬,拜见干曜长老。”
  耿明机含着笑点点头,笑容赞许得意,好似很满意眼前的小孩。
  钟隐月还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股志在必得的意味。
  白忍冬最后拜了最高位的掌门,才总算走完了这一遭。
  钟隐月心中不免升起抱歉和同情来,这场面真他娘像他小时候被他爸在饭桌上拎起来挨个给亲戚敬酒。
  钟隐月理解他的难熬。
  云序长老朝白忍冬慈祥地笑着,叹了一声:“这孩子当真不错,玉鸾教养得很好。”
  钟隐月躬身:“师兄谬赞。”
  云序还要再说些什么,上玄掌门却打断了他:“玉鸾。”
  钟隐月忙应:“下修在。”
  “别站着了,且先坐着去。”掌门朝他身后的空座撇撇头,“你这弟子该如何,我们且得从长计议。”
  钟隐月向掌门行了一礼,带着温寒走向空座。
  温寒端起小桌上的茶壶,往钟隐月手边的空茶杯里倒了一杯。
  钟隐月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白榆长老又开口说:“这孩子既然是雷灵根,如此难得之才,便不能压在玉鸾山上蹉跎度日了……好孩子,不知玉鸾长老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仙修界都分几条路?”
  白忍冬立刻绷紧了后脊骨,磕磕巴巴起来:“师尊、师尊有教的。”
  “那你都说说看?”
  白忍冬猝不及防被开考,慌乱无措道:“呃……弟、弟子记得,是……是分为,丹修、药修……剑修、武修……还有,还有符修……还有……”
  他低头掰着手指头,一个个说了过来,说得脸色涨红。
  只剩下最后一个,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微微抬起头,求饶一般看向白榆长老。
  白榆长老噙着笑看着他,一点儿都不打算放过他。
  白忍冬都要哭了,一旁的耿明机悠悠开口:“法修。”
  白忍冬一怔,抬头看去。
  “你说漏的那一个,正是法修。”
  耿明机端着手里的茶,目光正直无情,如两把剑一般直直射向他。
  迎上他的目光,白忍冬心中突然猛地一动。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脑子来,对干曜一直以来的厌烦突然烟消云散,白忍冬几乎想要立刻给他跪下。
  耿明机放下手中茶:“所谓法修,即为阵修。即是以法阵为法,除魔卫道者。其余修者若想动用法阵,或需念咒或需画阵,都需要一些事前功夫。”
  “然而,法修者无需准备,法阵即刻便可瞬发。”
  耿明机转头看向座上的灵泽,道:“天决山中,便有一位阵修。灵泽长老便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阵修,你若是有兴趣,不如去她门下。”
  白忍冬顺着目光望去,看到了座上那位神色疏离闭目养神,仿若眼下之事与她完全无关的灵泽长老。
  耿明机又横白榆长老一眼:“白榆师弟,你也不要太为难他了。这孩子就算是雷灵之才,可自打上山以来,他也是在玉鸾山上过的,能学到什么东西?”
  白忍冬这股冲到脑子里来的热血突然啪地散了。
  他皱皱眉,撇撇嘴,心中不悦,又觉得自己刚刚莫名上头的那股劲儿真是莫名其妙。
  白榆长老憨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佯作懊恼道:“哎呀呀,您看看我,我这又犯糊涂了。是我失言,这好孩子是玉鸾山的,能说得出这些仙修之别,已是相当不错了!”
  “师弟看见这孩子天赋异禀,心中实在欢喜,失态也未尝不可。”耿明机点着头,意味深长道,“玉鸾师弟能把他生养到这份上,已是相当不错了,你就不要多问了。再多问些,玉鸾师弟不如我等的事,怕是要……”
  “师兄何必口出此言?”
  钟隐月在末尾的座上轻声打断。
  正心生不悦的白忍冬看过去。
  钟隐月手中握茶,嘴角带笑。
  “听着,师兄是在说我本身便是个废物,什么都教不得,只会将弟子养成废材一般。”
  干曜哈哈笑了声,道:“玉鸾师弟又开始了,我也并……”
  “我也并未有那个意思,是你想太多了。”钟隐月朝他抬了抬手中茶杯,“师兄想说这句话?师兄可真是好赖话都会说。”
  干曜沉默了。
  他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沉默地盯着钟隐月。
  钟隐月视他杀气腾腾的目光如屁,淡定地抬起杯子喝茶。
  空气有些僵着。
  “玉鸾。”
  掌门出声。
  钟隐月放下茶杯,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识趣地朝掌门点点头,道:“师兄,我倒并非是听不得这话。我想不想太多无所谓,我也知道师兄说话直来直去,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只是心里如此想才如此说。”
  “可我们知道,这孩子必定是不知的呀。”
  “我自知作为宗门长老,我比诸位境界都低。我也知道,若要教这等奇才,比起跟着我,跟着诸位自然是更好的选择,所以也愿意把他带来。”
  “可这孩子我养了数月,我也叫着诸位一声师兄,还请师兄莫要在他面前贬低我这个亲师尊。至少现在,他还叫我一声师尊。”
  “我家忍冬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师兄若是总这般说我……怕是只会叫他心生不快。日后若真拜入师兄门下,我也怕他难与师兄亲近。”
  钟隐月说着,向他苦笑起来。
  看起来十分委曲求全。
  “还请师兄,给玉鸾留几分面子,也为着和我家忍冬日后或许会有的师徒情分。”
  耿明机脸上当即红一阵青一阵,相当难看。
  灵泽长老没受住,轻笑出一声来。
  耿明机瞪了她一眼。
  灵泽长老也不怕他,淡漠地看了回去。
  空气愈发僵着了。
  眼瞅着形势不对,广寒长老赶忙开口:“对了,当初捡这孩子回来的不就是灵泽师妹吗?”
  “对了,可不就是灵泽师妹将他带回来的?”云序长老也说,“怎样?既然此子是雷灵根,不如师妹就带回灵泽宫……”
  灵泽看向白忍冬:“若愿意拜我为师,灵泽自然愿意教导。可诸位是忘了昨日的话了吗?不论如何,我等终究只是师者,万万不能替弟子抉择此等大事。”
  诸长老沉默了。
  “如何?忍冬。”灵泽长老唤他,“你方才也说了这仙修界的修者们都分作几类,你最想修哪条路?”
  诸长老立刻紧张兮兮地望向白忍冬。
  屋内所有视线都一并投向他,白忍冬后脊骨一紧。他张嘴刚要说话,又一人打断:“慢着。”
  这次是广寒长老。
  他说:“这孩子毕竟是被玉鸾当成凡人生养的,恐怕还不知门内我们这些长老的修行。我看,不如先为他介绍一番,再让他定下决断。”
  广寒言之有理,诸长老点点头,认同此番说法。
  都无异议,提出此话的广寒便站了起来,道:“好孩子,你是雷灵根,此灵根者无不天赋异禀。所以不论你选了谁,都定能成为那一路的佼佼者。”
  “所以,别顾虑自己能不能行,只想着喜不喜欢就是。”
  说着,广寒长老走到了他面前,揽住他半边肩膀,转头带他面向掌门,道,“我天决门乃是天下第一门,聚集于此的诸仙长老皆是举世无双的仙者。”
  “上玄掌门是为天下第一的阵修,妖后鬼哭辛乃是他亲手击败,他也与魔尊亲战过三天三夜,最终大胜,不知为仙修界带来了多少年的太平!”
  “干曜长老是天下第一剑,他的剑法举世无双,年少时就斩获了仙门大会的桂冠,那把仙剑告仙便是当年赢得的万年法宝!”
  “白榆长老是丹修……”
  广寒长老拉着他,为他介绍了一遍天决门所有的师资力量。
  可最后到了钟隐月这儿,却只留下一句“你师尊嘛,也不必我来说”,就拍着他的肩膀过去了。
  广寒最后拉着他回到前面去,轻声细语地问他:“如何?你想修什么?”
  广寒长老过于热情,白忍冬不太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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