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众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都愣住了。
掌门伸出自己的手。手上的皱纹开始飘忽不定,竟开始慢慢消失。
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忽明忽暗,掌门忙抚住自己的脸,却无端摸到一片滑嫩的皮肤。
那绝不该是这具壳子的皮肤。
掌门大惊失色,回过头,震怒地瞪向钟隐月:“你做了什么!?”
钟隐月面无表情地抬抬手里的剑。
“这柄剑,捅入你的心口,能让你滚出这具身体。”他说,“捅入别的地方,便能叫你在这具壳子里变回原形——当然,你的壳子里面住了那么多位兄台,现原形也是在壳子上一同现出好几位的原形。”
“说不定,左半张脸是小孩,右半张脸就是老头了。能变成什么样,全看你的造化。”
上玄掌门闻言更怒,钟隐月瞧见他变作绿色竖瞳的那只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闪烁着愤恨阴狠的精光。
那简直就是准备咬死什么东西的狼虎或蛇狐的眼睛。
他这张脸此刻可真是精彩,一只眼睛狭长,像蛇,另一只眼形似桃花,似狐;左眼眼皮底下长了一片绿色鳞片,另一边眉眼又满是皱纹。
下面一些的地方,是一片肤白貌美的脸皮,再往旁边一些的地方,又是片黑一些的、如干裂树皮般长满皱纹的脸皮。
一张脸,跟剪了无数块布头胡乱编织成的大花被子似的,扭曲又诡异。
“这……”
众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全都吓傻了。
“这究竟……是什么?”
“那把剑有问题不成……”
“可没听过有什么剑会有这种法术呀!而且玉鸾长老方才都说了,说什么现原形……一剑下去,令那些妖魔鬼怪现出原形来的剑上法术,倒是有所耳闻。”
“可上玄掌门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说不定是妖后的法术!说不定是妖后给了玉鸾长老什么东西,叫他来刺上玄掌门,好叫我们互相起疑,不攻自破!”
“可……”
“百年前。”
钟隐月突然开口出声,周遭人的声音皆是一顿。
四周寂静下来。
大家都想听他怎么说。
“血战的最后,上玄掌门散尽修为,竭力封印妖后。”钟隐月说,“虽说封印未果,但妖后在黑气之中消失了踪影,上玄掌门也修为尽失,白了青丝,此后连法术都很少用了。是吧?”
他说的全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可听着他的语气,像是话里有话。
“的确是如此。”焚云派宗主陆灼说,“此事众人皆知,你想说什么?”
“我就觉得很奇怪啊。”钟隐月说,“妖后消失于黑气之中,唯有上玄掌门留在那处。封印失败是肯定的,可为何封印会失败,妖后做了什么,黑气之中发生了什么,唯有那两人清楚。”
“那诸位是怎么确定,封印失败后,消失的一定是妖后,留下来的就一定是掌门?”
此言一出,四座一惊。
所有目光落到上玄掌门身上。
上玄掌门没有动。
他坐在地上,一张脸还在扭曲地抽搐。
有些人难以置信,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则闻言恼怒。
云序长老便是最后的那一类。
他大骂:“真是荒唐!难不成你想说,当年留下的不是上玄掌门,是妖后!?”
钟隐月冷嘲他:“哟,你那脑子里面还有点东西呢。”
“什么!?”
云序气得脸红脖子粗,钟隐月没多理他。
他继续说:“事已至此,便不瞒各位。我与魔尊交过手,他告诉了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事儿。”
“鬼哭辛此人,懂得一个极其恐怖的法术。”
“共魂之法。”钟隐月说,“她能吸取他人魂魄,与自己共用一具身体。与此同时,每个魂魄的修为、道法、法术;剑法、符法、阵法,种种不同仙道所修行的法术,都能与其余魂魄共享。”
每个人惊得神色各异,脸色也都精彩纷呈。
“这……”
“这也太……简直是……”
都没人找得出形容词。
“的确令人惊叹,”钟隐月说,“既然懂得共魂大法,又能在血战中操纵各个灵修,那她必定是深明魂魄之法。”
“那么,如何离开自己的壳子,附身于他人,侵占仙体,啃食仙体之中的魂魄,对她来说,亦是轻而易举。”
宫中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下再也没了反驳的声音,众人瞳孔震颤地望向上玄掌门。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撤了几步。
“上玄掌门”咯咯地笑出声,站了起来。
钟隐月望着他:“鬼哭辛体中有诸多魂魄。侵入体内,压制原本的魂魄,将他分食,而后鸠占鹊巢,应当简单得很。”
“的确简单得很。”他说。
他声音变了,喉咙里响起了许多声音,像是有数十人一同说着话。
闻听此声,数十人脸色一变。
“鬼哭辛!!”
有人喊,随后响起灵气迸发之声。
有数十个百年前便参加了血战的人都再次拔剑了,他们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
“慢着,这究竟怎么回事!?”
云序长老大声朝着钟隐月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掌门究竟怎么了!”
“掌门?”
钟隐月还没说话,鬼哭辛就又出声了。
他又笑了起来,身下忽然起了风。风将他一头白发吹得飘飘,不多时,那一整张胡乱缝了似的脸开始变幻,最终,化作了一张毫无皱纹,眉眼一致,面皮上白下黑的脸。
脸中央,还有一道缝合似的刀痕。
那完全不是上玄掌门了。
他身上妖气滔天,震得众人后背发麻。
这就是“妖后”,鬼哭辛。
放出妖气,将形态如此捣鼓了下,鬼哭辛抬起眼皮,看向云序:“你们的掌门,早没了。”
云序怔怔:“什么意思?”
钟隐月看不下去他那副傻样了。鬼哭辛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还跟个弱智似的。
“还不明白吗?”钟隐月说,“百年前,不是我们掌门封印失败,是在封印时被反杀了。”
“鬼哭辛在掌门封印他时自毁妖体,侵占了掌门的仙体,入了他的壳子里。”
“而后,将他的魂魄压制,分食,鸠占鹊巢,夺舍了他,成为了天决门的掌门。”
“真正的关山寒,早在百年前便仙逝了。”
“师兄,我们一直把妖道之主奉为掌门,听从其命。”钟隐月说,“多好笑啊,连天下第一的天决门,都被他鸠占鹊巢了。”
钟隐月眼睁睁看着云序呆了片刻,然后两眼一翻,当场昏了。
“……”
真是没用。
“所以你骄纵干曜师兄,视若无睹他欺压弟子,虐杀妖物……”灵泽喃喃,“你是有意将天决门的风气搅浑的。”
“做了掌门,自然希望你们烂一些。”鬼哭辛笑着说。
“那沉师兄呢?”
突然有人说。
钟隐月也正要开口问这件事。闻言,他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白忍冬。
不知道是干曜活着的时候打的,还是他在白日打鬼兵时落下了伤,钟隐月就见他满身是伤,伤得还比旁人更严重些。
他头上的绷带都遮住了一只眼睛,一只胳膊吊在肩上,那只伤臂好死不死还是他向来持剑的那只手,俨然是成了个废人。
“沉师兄这次杀了这么多仙修,听说命锁也无法控制。”
白忍冬一脸嫌恶,道,“果然,他早就是你的手下了么?”
鬼哭辛说:“他不是。”
白忍冬一怔。
“他是被我所用了,就与那些被我操纵的灵修一样,可并非是我的手下。”
说到此处,鬼哭辛又笑了两声,看向钟隐月。
“我听你与他往日说的话,你应当已经知道了。”鬼哭辛说,“我与他,都是用了复生邪术,从将来回到此日之人。”
四周的人又是一惊。
“我的确知道,”钟隐月平静,“但我不知道他的复生是你干的。”
“你以为是天道看不过眼了?”鬼哭辛笑了,“玉鸾,天下众生,凄苦的有多少呢?”
“数都数不过来的。那些凄苦的人中,比他过得更苦的,更是多如天上繁星。天上神仙与天道从来无情,怎么会因为一只兔子被剥了皮扒了骨头,就心生怜悯,让他从头再来一次?”
“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
他这番话,把旁人说得越发怔愣。
“什么?什么剥皮扒骨?”广寒长老看向钟隐月,“师弟,他都在说些什么?”
“他说,这次血战,本应……至少应在三年之后。血战中,他败给了仙修界,于是用了复生邪术,回到此时,想再次卷土重来。”钟隐月说,“沉怅雪作为灵修,在此后的第二年便死了。那时他就被鬼哭辛共魂,他死了的原因,便是被干曜长老剥皮扒骨,献祭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