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翁眼中浮起几分探究,他眯着眼看向方隐攸,“不能自控?”
  方隐攸摇摇头,“我不记得有此事。”
  窦步初诶了一声,“柳兄怎么会不记得,我昨日亲眼所见...”
  柳傅文忽然一把扯住窦步初的衣袖,将他拉倒一旁,小声说,“窦小弟,我弟弟每每发病之后便会失去这段记忆,他心高气傲、性格又偏激,若是知晓自己有这种顽疾只怕接受不了,我们便也一直在有意隐瞒这件事。”
  说着,他语气变得谨慎,“我看我弟弟眼下已经起疑,今日这事不可再说,你且让你干爹给他开一副治风寒的药,至于其他的,我们从长再议。”
  窦步初一听低声惊呼一声,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方隐攸,发觉他此刻脸色凝重,眼神幽深,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赶紧点头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让我干爹开药方。”
  等到窦步初将老翁拉倒一边窃窃私语,柳傅文走到方隐攸身边,呵呵一笑,低声嘲弄,“这就是你要来窦步初这里蹭吃蹭喝的下场。”
  “我怎么知道他有个做御医的干爹?”
  “今日教过他用枪以后我们就赶紧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嗯。”方隐攸看他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轻笑一声用折扇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在他瞪向自己的时候温声安抚,“就算被这老翁看出来了也没事,大不了我们再换个身份、行头。”
  “两个人知晓,就会有二十个人知晓,再是二百个人知晓,最后,就是那个戴面具的提剑来找你。”
  说着,柳傅文眼神警告的盯着和他,压着嗓音一字一句的说,“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老翁最后按照窦步初所说直接给方隐攸开了一副药,然后就离开了。
  窦步初手里拿着字迹未干的药方递给下人去抓药,自己到方隐攸院子里面陪着他们一道吃过早饭,然后和柳傅文一起去自己院子里面学枪。
  临走时候,他还仔细叮嘱方隐攸要好生歇着,别累到自己。
  方隐攸点点头,等到他们离开以后将院门栓好,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他反手一挥衣袖,冷着脸进屋拿出可生剑,然后走到桃树下拔剑出鞘,落在剑刃上的光反射到他的眉眼间,森然无比。
  方隐攸握紧可生,狠狠的朝着树干挥出一剑,剑刃虽入木三分,却也仅此而已。
  要是往日里,他手腕一震,这棵桃树顷刻间便会炸裂,桃花缤纷。
  但是现在,他就如同柳傅文口中的武夫,只有蛮力,毫无用处。
  方隐攸长呼一口气,将剑入鞘,然后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纹路清晰分明,看不出半点异样,为什么使不出内力呢?
  过了许久,方隐攸忽然抬腿猛踹一脚树干,桃花抖了几下,飘落一阵花瓣雨。
  方隐攸闭上眼睛仰起头,让花瓣一片片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眉眼清俊,阳光落在脸庞肤上,透着一股温润,花瓣轻轻柔柔的触碰他的肌肤,让他焦躁的心得到瞬间舒缓。
  等到日光渐暖,方隐攸才回屋歇着,他打了小半会的盹,柳傅文就回来了。
  他径直推开门进屋,然后将榻上的方隐攸拉了起来,顺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摇醒,“幽州西北方向的城郊外二十几里路处有一座仓崂山,山脚下有一处山谷,里面住着一位名医,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方隐攸迷蒙的睁开眼,“找他做什么?”
  “弄清楚你的武功为什么没了,还有你体内的邪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着,柳傅文转身将可生背在背上,“窦步初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说是要去拜访一位老友,他安排了马车送我们过去。”
  方隐攸慢慢悠悠下了榻,貌似无意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名医的所在?”
  柳傅文脚步一顿,一脸莫名的看着方隐攸,“现在是在乎这些事情的时候吗?”
  “你难道不想早日将武力恢复?”
  “你好歹是个天下第一刺客,最在乎的难道不是你那一身功夫?”
  “怎么总喜欢问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本末倒置!莽夫!”
  柳傅文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大通,最后忍不住拿手点着方隐攸额头,痛心疾首的长叹一句,“可叹本公子如今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说罢,他垂下头,伸手扶住额头,连连摇头,装得十分的无奈的模样。
  方隐攸但笑不语,直到柳傅文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反应,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瞟他时,方隐攸才伸手轻推他的后背,“走吧。”
  窦步初不仅给他们安排了马车,还亲自驾马相送,一路上都十分热情的叮嘱方隐攸,“柳兄拜会了老友再回幽州时可来窦府寻我!”
  方隐攸反手用折扇撩开马车的竹帘,望着他笑了笑,“好,到时候我定和我哥哥一起来与窦兄相会。”
  窦步初满意的大笑一声,将手中的长枪在身前耍了几个花招,“柳兄,你看我这长枪使的如何?”
  方隐攸闻言,心里暗叹:才学会两个时辰,能如何?当然是狗屁不是。
  柳傅文一撇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在说些什么,连忙挤开他,露出脸朝着窦步初喊道,“步初的长枪使得不错,只是还需要多加练习才是。
  ”
  “柳大哥放心,我必然会勤学苦练,等我爹同意我行走江湖时,这江湖中必然会有我手中长缨枪的一席之地。”
  柳傅文赞许的点点头,“这是必然。”
  方隐攸半倚在茶几上,笑看着柳傅文忽悠窦步初,小声提醒,“你让他盲目自信,小心他骄傲自负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柳傅文侧过脸看着他,“窦步初心善,不是那样的人。”
  “你和他昨日才相识,今日就敢笃定他的为人?”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从你的可生剑下救人时有多凶险,那时候你双目猩红,浑身充满杀气,他和你、和那位白衣公子都素不相识,就敢出手相救。”说着,他眉峰一挑,“你说他这人善不善?”
  方隐攸从帘子缝隙中瞥见窦步初的侧脸,他神色肆意,就像是刚刚燃起的火焰,热烈而向荣。
  “那不是善,是无知者无畏。”
  柳傅文眉头轻蹙,不赞成的横他一眼,“方隐攸,你性格太偏激了。”
  “有吗?”
  方隐攸垂首看着身侧的茶几,轻轻抠着上面的篾条,语气十分寡淡的继续道,“那便是有吧。”
  第26章 仓崂山谷山一
  仓崂山陡而高,山上多赤松,一年到头郁郁葱葱,远远望去,高山万古长青。
  山谷在山背面,想要过去要么翻越高山,要么另辟蹊径——从山西北角的一处幽径中穿过。
  只是这幽径蜿蜒曲折,周围都是些大树和及人高的杂草,里面时常有凶猛野兽出没,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名医就在山谷,也鲜少有人去拜访。
  马车最后停在了山脚下,方隐攸和柳傅文下了马车,然后拍了拍马背,让它自己拖着车回城。
  柳傅文看着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感慨一句,“也不知道我那匹良驹在酒楼中如何了。”
  “饿不死。”方隐攸用折扇指了指那条窄的可怜的道路,“这条路可不好走。”
  柳傅文将手里的弓箭递给方隐攸,“给你,你现在能用的也就这个了。”
  方隐攸看着面前的长弓,十分嫌弃的撇撇嘴,“用弓箭者,皆是躲在暗处偷袭之徒,可耻。”
  “那是对人,这山林里多野兽,你用箭不算偷袭。”
  说着,柳傅文直接将弓箭按在他的怀里,“快拿着。”
  方隐攸深呼一口气,接过弓箭挂在自己的肩膀上。
  柳傅文打量他一眼,这弓箭是他特意为方隐攸选的,弓臂上雕着繁复的纹路,涂着红漆,弓弦拉力巨大,威力也就甚猛,对付奔袭而来的野兽刚好。
  刚踏入山林,两人的视野立刻变得闭塞起来,只能看到不超过五丈远的地方,再远些便是浓雾。
  “这山林中有诡异。”方隐攸眼神警惕的环顾周围,朝着身前的柳傅文说道。
  柳傅文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挥动着打下挡住前路的树枝和杂草,一开始并没有听清楚方隐攸说了些什么,等到方隐攸又说了一遍他才恍然的点点头。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那位名医为何住在这后面的山谷里。”
  方隐攸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柳傅文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狐疑的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方隐攸,“没路了。”
  方隐攸立刻跨步到他身前,前方一棵粗壮的大树堵在路上,周围还有一排树呈直线排开,树枝严丝合缝的交错,就像是一堵墙将两人堵在这里。
  “要不穿过去?”柳傅文指着两棵树之间宽约两掌的空隙,“应该可以,我去试试。”
  方隐攸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既然有这排树挡着,那么就表示此路不通,应当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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