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还是柳扶斐第一次见到他郁闷到气愤的模样,一边觉得新鲜一边又感觉到十分惭愧。
他轻轻捏了捏方隐攸的手,“怪我,若是我权势大到只手遮天,此事处理起来便也不会那么麻烦。”
方隐攸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说自己有权势,十分不解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你并非朝堂中人吗?哪里来的权力?”
柳扶斐脸上堆起讨好到谄媚的笑,“我这里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方隐攸上下扫他一眼,“什么秘密?”
“我是朝堂中人。”
方隐攸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眼,“什么官?”
“无官无职。”
方隐攸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迅速起身一脚踹开柳扶斐座下的方凳,原本被他攥在手心的手顺势抽了出来,然后抓起可生剑狠狠地按在他的侧颈上,将他压得半跪在地。
“柳扶斐,你耍我呢?”
柳扶斐求饶似的拽住他的衣摆,唉声叹气道:“此时说来话长,官场水深,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但是你只需知晓,我柳扶斐,乃是个有权有势有财之人。”
说着,他望着方隐攸,炫耀似的挑挑眉,“可保你一生无虞。”
方隐攸撇撇嘴,故作嫌弃的看他一眼,“我需要你保?”
“是是是,你是天下第一刺客,不需要我保,是我说错了话。”柳扶斐乖张的笑了笑,“所以...方隐攸,让我帮你吧,好不好?”
方隐攸垂首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人,迟疑的问道:“你...会一直这么坚定的选择帮我吗?”
柳扶斐闻言一愣,眼神闪过一丝怅然,他明白方隐攸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个善变的人。
柳扶斐眼神灼灼的盯着方隐攸,“方隐攸,我从来不善变。”
“除了爱上你这件事。”
“但是爱由心生,不由我控,你不能全然怪我守不住本心。”
方隐攸蹲到他身边,与他平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柳扶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必须要救出宇周。”他一把握住柳扶斐的手腕,“哪怕是死,我也一定要救出他。”
柳扶斐嗯一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
方隐攸长呼一口气,将下巴压在肩膀上,两人束发的玉簪巧合的触在了一起,两朵莲花并蒂,一红一白,在烛火下闪着温润的光辉。
“我与宇周是双生子,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听说是被人打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只知道有一日他们出门后就未曾再回来。”
柳扶斐闻言呼吸一紧,下意识的将人抱在了身前,方隐攸顺势变蹲为跪,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怀里。
“之后,我与宇周相依为命,过的虽然贫苦但是却并不凄惨。我生性好动,在武学上极有天赋,便总是去村口抢过路人的银两。”
说到此处,方隐攸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群人自称是江湖人,有武功傍身,却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唯有一次,我抢了不该抢的人,被他打得肋骨断了好几根,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吓得宇周哭了整整三日,生怕我死了。”
柳扶斐抬手轻抚他的胸口,哑着嗓音问,“是这里吗?”
方隐攸握住他的手往下移了半寸,“这里。”
掌心的触感温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方隐攸的呼吸与心跳,无比真实,可是他却隐约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飘了许多年的血腥味,让他脑子发昏,胸口发闷。
“方隐攸...”柳扶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闷声闷气说道:“对不起。”
方隐攸不解的眨眨眼,“那人与你有关系?是你的亲朋好友?”
柳扶斐闻言瞬间沉默,他愤愤的轻咬柳扶斐的脖颈,“你可真的个不知情趣的。”
柳扶斐咬的很轻,不觉得疼反倒是有些痒,让方隐攸忍不住耸了耸肩,将他压在自己的脖子里。
柳扶斐顺势更加贴紧方隐攸的肌肤,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脉搏震动,鼻尖的血腥味才终于褪尽。
柳扶斐此时倒有些庆幸这人是个声名狼藉的刺客,否则在这以武为尊的江湖,他如何能安然无恙的活到如今。
“从那之后,宇周便十分不喜我在外面打打杀杀,每每出门都会被他念叨大半天。”
“宇周性格安静,爱好诗书,对读书极为有天赋。他常说...”
方隐攸闭上眼,脑海中浮起方宇周温润的脸。
“他总有一天会考取功名,然后买下一处大大的宅院,为我辟出一个练武场,我若是耐不住性子便在武场练武,反正不许再与旁人打斗。”
“我记得那时,他原本是打算来年去京城赴考...”
方隐攸的语气变得遗憾,“等救出他来,我必要送他去参加科考。”
柳扶斐掐指盘算,今年的会试已过,宇周最快也只能明年参试了。
会试在贡院举办,在京城城东,与将军府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宇周到时候住在府里倒也合适。
“此次回了京城,你便住在将军府吧?”
方隐攸抬起头,看向柳扶斐,“将军府的规矩多吗?”
“不多。”柳扶斐璀璨一笑,“只有一条,你必须和我同屋而眠。”
方隐攸无语的横他一眼,“不是说好了等到我找到宇周解了心魔再——”
“方隐攸!”柳扶斐打断他的话,装模作样的用手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前肩,“你这人好不正经。”
“...”方隐攸翻一个白眼,“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屋而已,又不是同榻共枕。”柳扶斐再次将脸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道:“本公子不急于这一时。”
第61章 刺杀
等到两人洗漱完时,时辰已经不早,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桌上油灯里发出的滋啦声。
柳扶斐侧躺在木床上,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搭在床沿,身子妖娆的看着站在窗边发呆的方隐攸,不解的问道:“你不来歇息吗?”
方隐攸眼神警惕盯着外面,眼下雨已经停了,正刮着一阵阵的凉风,院中廊下挂着几盏灯笼,照不亮半丈远的地方,遥望去,只有昏暗一片。
“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柳扶斐凝神细听,“没有,只有风声。”
方隐攸闭上眼,仔细辨别风声中裹着的异响,随后猛地张开双眼,“有人在朝这里奔袭。”
柳扶斐立刻翻身下床,走到他身边朝着屋外望去,“会是谁?”
“不清楚。”
方隐攸拿起放在桌上的可生剑,然后挥剑斩灭油灯,房间一瞬间陷入漆黑一片。
他伸手扯住柳扶斐,与他一道躲到墙后。
“听动静有近百人,无论是谁,为的必然是屠庙。”
柳扶斐此时也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按住腰间软鞭,凑到方隐攸耳边悄声道:“别怕,我的死侍在周围守着呢,无论是谁都能打得他个措手不及。”
那群人来的很快,在夜色里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手中利刃泛着冷光。
方隐攸贴近窗户,漏出半只眼睛望着窗外,看到他们悄无声息的朝着各个寮房冲来,他们所在的这一间也被人一脚踹开。
方隐攸等到人走近后,如鬼魅般的贴到他身后,剑刃转眼间便贴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你们为何而来?”
那人闻言一抖,手里的剑立刻朝着身后刺来,柳扶斐顺势挥鞭,缠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拽,咯吱一声,他的手臂无力的垂下,手里的长剑也落到了地上。
“说。”
那人喘几口粗气,刚想张嘴高呼,方隐攸就已经眼疾手快的卸下了他的下巴。
方隐攸呵呵一笑,“最后问你一遍,你们为何而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又替那人将下巴接了回去。
那人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开了口,“屠庙。”
看来他们猜的没错,这群人当真是来屠庙的,早不来晚不来,非得今日来,显然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方隐攸反手用剑鞘将人打晕扔在地上,柳扶斐拿出骨笛吹出一声长鸣。
随后两人直接冲了出去,院中的人听到动静,立刻朝他们挥剑杀来。
方隐攸十分轻巧的一脚将迎面而来的人踹出几丈远,然后和柳扶斐一起朝着庙门跑去。
他们才走到前院,就看到宝殿中的四十九盏长明灯依旧燃着,烛火映得佛像慈悲温柔,殊观躬身跪在蒲团之上,身后刺客手里的长剑眼看着就要砍下他的头颅,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方隐攸见状立刻将手里的可生剑掷了出去,剑锋直接穿透刺客的胸膛,继而没入金佛的莲花底座寸许,猩红剑柄上的白玉莲花上残留了一丝血迹。
方隐攸疾步奔进宝殿,拔出可生剑后仔细的擦拭,顺脚将面前压住了殊观袈裟的尸体踢开。
“你为何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