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男人握紧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看着柳扶斐的眼神越发怨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到:“我不杀你。”
  他手往方隐攸一指,“他必须死,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一旁的崔清止闻言一惊,立刻喊道:“你答应过我,只要子虚经,不要他的性命!”
  男人朝着崔清止冷哼一声,“我要如何,哪里轮得到你置喙。”
  说罢,他迅速捡起地上的长剑朝着柳扶斐袭来。
  柳扶斐背着方隐攸连连后撤,却依旧难以避开他的剑刃,便只能用身躯去接,以免他伤到方隐攸,不一会他身上就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伤。
  “柳扶斐,你找死吗?”
  柳扶斐毫无怯意,语气冷冽的一字一句道:“我只知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伤他。”
  男人气极反笑,长剑挽出一道剑花,带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腾空而起,剑锋上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气势汹汹的刺向柳扶斐背上的方隐攸,这一击,可将两人穿透。
  他的速度太过,柳扶斐只来得及将方隐攸从背上转到胸前抱住,这样一来至少是他先死。
  “方隐攸!”
  崔清止惊恐的大叫一声,提剑就朝着男人刺了过来。
  男人见状不躲不避,手中的攻势不减,眼神变得阴狠而嗜血,誓要斩杀这两人。
  “主子!”
  那群死侍见状也立刻扑了过来,想要用肉身去接下这一击,只是他们距离尚远,速度又不够快,并不能阻止男人手中的长剑下落。
  千钧一发之时,柳扶斐怀中的方隐攸失了神的双眼瞬间聚焦,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而森然。
  察觉到正在急速逼近的杀气后,他用力推开柳扶斐,然后手在地上一撑,身姿矫健如豹的腾空而起,劲瘦的腰在空中一挺,侧躺的身躯竖立起来,手中的可生剑毫不犹豫的朝着倒立的男人挥了过去。
  男人一惊,偏身避开剑锋,下刺的长剑陷入地下几寸,剑身被压弯后迅速反弹,他在空中翻腾几圈,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男人眼神警惕的盯着方隐攸,“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方隐攸侧过身,剑锋指着他的面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要毁灭一切的暴虐。
  “钟季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男人哈哈一笑,抬手拿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温润无害的脸,眼神却冰冷无比似腊月寒霜。
  他朝着方隐攸挑衅的挑挑眉,“想起来了?”
  “想起来当初的你是如何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起来你的亲弟弟是如何惨死?”
  “想起来你的好友、以及他们的门众是如何被你牵连至死?”
  钟季修的语气越来越漠然,他眼神一沉,“你竟然敢给我假的秘籍,那他们的死也不算无辜!”
  崔清止闻言猛然醒悟过来,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愕,他无措的望着方隐攸,“方隐攸,我确实知道那年清明节发生了什么,但是我...”
  他手指着钟季修,“我不知道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若是我知道...”崔清止悔恨的望着方隐攸,“我必然不会与他同流合污,陷你于如此境地!”
  方隐攸脸色阴郁的听着崔清止解释,舌尖滑过唇上的伤痕,嘴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咬紧牙根,按捺住浑身的剧痛,不动声色的缓吐一口长气,尽力的调转内息,来压制住喉咙里那口快要咽不下去的血。
  钟季修却像是早已看出了他在硬撑,姿态随意的活动了一下手腕,朝着方隐攸抬抬下颌,笑道:“我的手下告诉我,你的弟弟非常能忍,直到咽气都没有喊一声痛。”
  “噗——”
  方隐攸猛吐一口热血,整个人无力的跪匐在地,可生剑也落到了地上,整个人颓唐的缩成了一圈。
  如丧家之犬。
  “方隐攸!”
  柳扶斐和崔清止同时惊呼出声,立刻朝他扑来过来。
  方隐攸却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了,眼前只有宇周被千刀万剐后残破的尸体。
  他救了他两次,第一次便是在四年前的清明那日。
  他用力的抹了一下嘴角,眼神平静的看向钟季修。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86章 四年前的清明1
  四年前清明那日的雨并不是从清晨便开始下的。
  卯时三刻时,弯如钩的弦月终于东沉,天色昏暗浓稠,一眼望不见边际。
  方隐攸此时已经在茅屋面前的院子里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了,浑身上下都是蒸腾的热气,额前的汗滑到鬓角,汇成一股后从下巴上滴落。
  他抖抖肩膀,松了松肩脊上的肌肉,然后摇头晃脑的去屋后面的井里打上一桶水,扑头盖脸的淋到身上。
  冲完凉水澡时,朝霞已经十分绚烂,染红了半边天,红似火,朝气蓬勃。
  方隐攸瞥见后院里弟弟养的几只胖乎乎的母鸡,朝着厨房里的方宇周高喊一声,“宇周,这鸡能吃啦!”
  方宇周从厨房的窗户里望了过来,然后抓起一把红薯籽朝鸡群扔了过去。
  鸡群一下子跑散,又一下子聚拢在一起,咯咯几声后都开始迈着小步子啄食。
  “哥,我还等着它们下了蛋拿去街上卖呢,哪能现在就吃了。”
  方隐攸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得卖多少鸡蛋才能赚回来一只烤鸡的钱,想着若是需要个一年半载的,还不如直接杀了吃掉,比他去街上买一只烤鸡更省钱。
  方宇周一眼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哥,明日我就给你杀一只吃,好不好?”
  方隐攸朝他嘿嘿一笑,“我来杀,哪能让你沾血。”
  兄弟俩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早上的吃食不过一碗粥一盘咸菜就能对付过去。
  方宇周吃饭温吞细致,一口米粥就能嚼半天,还十分霸道的要求方隐攸吃饭也得从容,不能着急忙慌的一口吞。
  “哥,医书中有言:食不欲急,急则损脾,法当熟嚼令细。吃的过于匆忙,于脾脏有损。”
  方隐攸哦一声,夹起一筷子酱萝卜塞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咬半天,等到它成了嚼不到的碎渣才咽下肚。
  方宇周满意的轻笑一声,“哥,饭后你去帮我到书铺里买一本书吧。”
  方隐攸点点头,端起碗灌下大半碗的粥,才想一口咽下,就瞟见宇周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于是赶忙放下碗,开始慢慢的嚼。
  好不容易吃完了早饭,方隐攸拿着方宇周写下的书名就要往外面走,方宇周又叫住了他。
  方隐攸将可生剑背到身后,望向站在屋檐下的方宇周。
  方宇周缓步而来,白色长袍的衣摆如墨汁荡开,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看着方隐攸的眼神却含着几分担忧。
  “哥,千万记得行事莫要过于莽撞,如今江湖上都在传言你手中有盖世秘籍,若是有人起了歹念,必要来抢。”
  “我知道哥哥的武功卓绝,必然是不惧他们的,可是刀剑无眼,你一点要注意安危。”
  自从江湖中起了这等传言之后,每每方隐攸出门方宇周总会仔细叮嘱一番。
  不过也确实如此,方隐攸为此已经打退了不知道多少江湖人了,只是他怕方宇周担心,从未告诉过他而已。
  方隐攸安静的听完,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罗浮门与莲花派的掌门与我是至交,没有人敢来岭南找我方隐攸的麻烦。”
  方宇周垂眼长叹一口气,清俊的眉眼染了一层愧意,“若是我去年高中,我便可与哥哥在京城安家,也不必再在此处掺和这些江湖事。”
  方隐攸微微附身,朝方宇周嬉皮笑脸的说道:“没事,我家宇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来年必然会金榜题名。”
  方宇周赧然一笑,“昨日里才教给哥哥这么几个词,没想到就派上了用场。”他惆怅的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方隐攸的茅屋在郊外,与闹市隔着六七里的距离,方隐攸脚程快,片刻的功夫就能到。
  城门口有几个地痞,平日里见了他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方大哥。
  怕的是方隐攸心情不好时顺手将他们在空中倒挂着抖几下,好不容易揣进兜里的铜板就要落到方隐攸手里去。
  不过方隐攸一般不会为难他们,除非是不凑巧的撞上他们欺负弱小,否则只会踹他们一脚,然后告诉他们岭南哪个门派里面最近起了内讧,他们可以趁机去偷点值钱东西。
  今日他们的运气有些不好,抬起的脚还没踹到面前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身上,就被方隐攸一脚踢着几丈远,落到黄土地上后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领头的一个地痞年岁最长,长得也魁梧,别人都叫他五狗子,比方隐攸大个五六岁,趴在地上缓了一会才被人扶着爬了起来。
  他龇牙咧嘴的哎哟几声,按住右边胳膊朝着方隐攸喊道:“方大哥,你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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