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齐姜好像有些头疼的捏捏眉,沉声道:“七日后。”
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七日就该把各事安排好。”
白离佛只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
倒是齐姜,有些郁闷,垂下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离佛给了他一拳,笑着:“能不打仗是好事啊,哭丧着脸做什么?”
齐姜疼的吸了一口气,瞪着他,嚷:“下手不知道轻重,我这处伤口还没好利落!”
白离佛奇怪:“那你郁闷何事?”
齐姜先退后一步,故作苦恼:“回了鹤洲,这酒就保不住了。”
白离佛张口要损回去,身后传来声响,心里一惊,迈着长腿几步进了帐——
只见他捡回来的人,此刻在地上趴着,捂着额角痛呼,一对浓眉拧在一起,可见真的很痛!
因为背光和眼前发晕的缘故,谭樾眯眼看不清进来的是谁,只感觉到一阵劲风后,一抹黑影朝他覆盖来,接着耳边传来低沉平稳的声音。
那声音道:“怎么摔下来了?”
谭樾才不愿意向外人说因为很晕,结果下榻时左脚踩右脚让自己摔倒在地,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实话。
皱着眉苦想怎么扯出一个合理的说辞,但白离佛以为他疼的说不出话。
一偏头,见他处理好的伤口那又渗出血,伸出修长的手指扶住谭樾的耳后,激的谭樾一抖,正想开口问他要干什么,那人先开口:“别动。”
谭樾立刻乖乖僵住不动,他虽眼前模糊一片,但依稀能辨出对方是个将士,心里发怵这人万一错了劲,把自己的脑袋扭下来该怎么办。
白离佛可不知道对方已经把他想的凶神恶煞至极,见他真的不动,心里暗想:倒挺听话。
猜测方才可能伤上加伤,又磕了一次额角,所以白离佛揭了绷带,药刚涂在伤处,谭樾颤了一下,白离佛察觉,开口:“有点疼,忍忍。”
上完了药,白离佛才想起来,问:“你唤何名,哪里人?”
问的谭樾一愣,半天没有接话。
白离佛以为是他故意隐瞒,声音不禁沉了几分:“这位公子,这儿是军营,原是不能乱入的,情况紧急才……”
谭樾开口,习惯性的道:“吾……”
心里疑惑为何要自称“吾”,忙改了口:“我记不清了。”
白离佛诧异,那双冷眸盯着他许久,见谭樾真的有在皱着眉细想,心中狐疑:“见他这般,也不像装的。”
谭樾一直没注意到这一个问题,直到刚才白离佛提了出来,他才惊觉自己记不得了,脑中只闪过几片零碎的画面——是他意外坠崖落河时的记忆。
谭樾舔了舔干涩的唇,正色道:“感谢这位将军相救,可能中间不知伤了何处,之前的记忆模糊了些,但依稀能记得我……”
白离佛听他没了声音,重复:“你?”
谭樾轻晃了下头,开口:“我字樾,姓……”
又没了下文,别说白离佛磨的没了耐心,谭樾自己都奔溃,都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好歹把家门报出来让人信啊!
这位将军可能真没耐心和他磨下去了,开口:“字樾?行,以后先称你樾君,后面想起来,再道明吧。”
谭樾赶快点点头,心想这将军挺好,愿意把自己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留下。
低头一看,见自己只穿着里衣,愣住,他就算记忆不清,也不会不记得自己只穿了里衣……
他缓缓抬头,去看对面高大模糊的身影,澄澈的眼中盖不住的疑惑。
白离佛的面孔上难得划过一丝尴尬,撇过头,显得那道下颚线更锐利。
清了清嗓,解释:“捞你上来的时候,衣服都泡的不像样,就给你……”
他咬住字尾,想着该用“剥”还是“脱”,好像都不太恰当,索性闭口不说话了。
谭樾已经明白他意思,也善解人意的给了他台阶,“我总该能有件衣裳吧。”
白离佛躲不开那眼神,心里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思绪,还没来得及细想是什么,就消失不见了。
转身松下一口气,拿出自己的衣裳,递与他,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有些不合身,勉强凑合下。”
帐内安静,只有窸窣的穿衣声,声音忽的停了,白离佛放下茶盏,朝谭樾看过去。
见他抿着唇,神色有些焦急又好像……掺着气恼。
谭樾听见那边传来声音:“怎么了?”
无法,只能叹了声,“衣扣,系不了。”
他说完这句,等着将军嘲讽他已经加冠的人了,衣裳还不会穿。
没等来声音,倒感觉已经有双手为他系了扣,谭樾忽然想叫叫他。
“将军。”
“嗯。”
白离佛应了一声,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抬眸盯住他。
谭樾生的极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眸,澄澈又深邃,能让人一眼就被吸引。
白离佛捡到他时,只觉得他颇有贵气,现配上这眉眼,傲然,冷冽,雅正好像都与他相符。
白离佛作为臣子,熟悉这气质,那是只有生在王侯贵族家才会有的。
眼尾不可查的一眯,心中暗想:“此人到底是谁?”
谭樾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想了这么多,觉得只唤人再不言语,不符合礼节,犹豫一刻,还是开了口。
“将军该如何称呼?”
没有回答。
谭樾想他可能有所猜忌,又补充:“知道将军名讳,日后还能答谢今日……”
白离佛突然开了口:“姓白,名离佛,字汀。”
谭樾暗暗记下,心想:“好名字。”勾起唇笑了笑。
白离佛已经给他系好了扣,抱臂站在一旁,是想问他为何不会穿衣,但忍了忍,从侧边暗示。
“你……的眼睛?”
谭樾理衣服的手顿了顿,很快像无事发生一样,仔细的抚着衣褶。
他虽然记不清,但心中了然这是自己的习惯,总要保证衣裳妥帖整齐。内心觉得好笑:“这是何处养的习惯?”
说到眼睛,他先前以为只是刚清醒,待适应一会就好了,可这半天过去,仍是模糊一片。
所以倒不是他不会穿衣,而是他根本看不清衣扣,摸索着系错了更丢人,不过方才白离佛的举动让他意外,也没想着瞒他,开口:“看不太清。”
白离佛眉尾一挑,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坠河,但见对面没再开口的意思,转身出帐时丢下一句:“出来喝粥时小心脚下。”
·
鹤洲。
宫中婢女太监们见裴妍坐着轿子从南门来,一路都屈膝行礼,大气不敢喘,恐惹得这位阴晴不定的公主不满,把命得献出去哄她。
裴妍在父王御书房前站定,冷着脸对刘公公道:“我要见父王。”
刘公公知道公主性子,忙笑着弯腰说:“请公主稍候,奴这就去禀。”
听得父王准许后,裴妍轻跃过门槛,清脆的铃铛声响了一刻。
她笑的如孩童一般,朝靖帝请安:“父王贵安。”
靖王眼角挂着宠溺,问她:“今日得空能来看看父王了?”
裴妍走到父王身边,撒娇:“哪有,妍儿一直有进宫的,才从母后那过来的。”
靖王哄她,笑着:“好好好,是父王错怪了。”
裴妍狡黠一笑,问:“父王,妍儿听战火熄了?”
靖王明白她的心思,开口:“白将军五日后才回鹤洲,你还得等个几天呐。”
裴妍探了个准话,少有的眼角挂了笑。
靖王把她神色看在眼里,还是开口道:“妍儿,父王知道你大了,有意中人了,但也要慎重些。”
裴妍不悦父王这般说,白离佛可是她丝毫看不错的,她心悦他,父王为何要不满她的选择。
但不敢太对父王胡闹,只应了声就退了出来。
鹤洲私传,说公主是当年靖帝祈福后,天上宽容就派裴妍下了人间,让膝下久无子嗣的靖帝和皇后有了香火。自然是溺爱有加,是众人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口中怕化的主。
这性子自然骄横无理了些,高兴些倒好过,不高兴了可真的除了赔命就再没别的法子了,所以这公主说身份尊贵也罢,更多的是心生恐惧才有的退避。
这不巧了,裴妍正好不悦,她怎会舍得让自己一个人不好过。
即便是对方没有任何过错,可谁让她是靖国的公主,她便说什么都是理。
裴妍支着手,在轿子上盯住了迎面过来一个小丫头。
姣好的面庞上早没有了在父王前的无害,有的只有让人心生寒意的淡笑挂在红唇边。
“去,把她唤来。”
公主身旁的一丫鬟不用瞧她的面色,只听那声音就忍不住一抖,忙到那小女孩前,凶着:“来,公主唤你。”
裴妍看那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挪到轿子旁,行了礼。
“公主,您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