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离佛原想说晚上读书不用墨,但眼神触到樾君那双眼眸,他还是改了口:“好。”
白离佛看了会儿书后,开口问他:“府里的晚膳怎么样?”
谭樾回想起丰盛的饭菜,认真回答:“好。”
白离佛点点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渐渐入夜,谭樾早已经点起了台烛,趴在案上盯着那跳跃的豆火出神。
可那烛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
“樾儿。”
谭樾环顾周围,没看到有人。
“樾儿。”
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谭樾往前走了走,穿过一片强光,终于看清了那人。
谭樾心都停了半拍,那是他早已离世的母亲。
女子伸开双臂,笑着呼唤:“来,樾儿。”
谭樾身体控制不住地朝她奔去,在奔跑中,他的身型越来越小,在扑到母亲怀中的那一刻,谭樾回到了四岁。
谭樾忍不住撒娇:“母妃!”
女子温柔的摩挲着谭樾的发丝,轻轻轻捏了谭樾的鼻子:“今日功课怎么样啊?”
谭樾在母亲怀中蹭了蹭:“母妃!”
女子又笑:“好啦好啦,母妃不问了。”
“樾儿。”
一声沉稳的声音在谭樾背后响起,惊的他颤了颤。
年轻时的邬王在背后唤着他,谭樾控制不了的从母妃怀中起身,朝父王走去。
邬王牵着他的小手,谭樾转过身,已看到母妃卧倒在床榻,被病气缠身。
谭樾喊了一声:“母妃!”
邬王捏紧他的手,阻止他:“樾儿,不要胡闹!”
谭樾哭出来,祈求父王:“父王,樾儿求你,快救救母妃。”
邬王轻叹了口气,望向自己的爱妃,久久挪不开眼。
看见爱妃微动的唇瓣,心里明白,低头对谭樾道:“樾儿,过去抱抱母妃,来,把眼泪擦了,可不能让母妃伤心。”
谭樾一听,小手满脸胡乱擦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朝母妃走过去。
可谭樾看到自己母亲,原本的貌美被病痛折磨不见,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忙低头抓住母亲的手,控制着声音:“母妃。”
女子扯出一个笑,颤着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费力的说:“樾儿乖,母妃恐怕不能看你长大了。”
谭樾虽然小,但明白母亲的意思,恐慌的摇头,嚷着:“樾儿不要,樾儿以后会听话的,一定让母妃不再生气。”
女子最后含着温柔与不舍,闭了眼。
谭樾听不到回应,要伸手晃母妃,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拉离床榻。
谭樾哭着挣扎,可还是不敌,只能看着母妃被许多人围住。
“母妃——”
白离佛放下书,抬头活动酸痛的脖子,一低头,见谭樾趴在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白离佛望着他,用眼神从他的眉眼一路描绘到下颚,烛光跳动,白离佛看到谭樾眼角亮了一瞬。
白离佛伸出手指,轻轻触上他的眼角,感觉到一点湿濡。
“哭了吗?”白离佛望着他想。
鹤洲夜里凉,白离佛脱下自己的披肩,轻轻盖在谭樾微颤的身子上。
第12章 宋府参会
谭樾身子一颤,醒了过来。
眼前有着不适应的模糊,他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谭樾听见熟悉的声音:“醒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白离佛的书房。
鼻尖感觉还萦绕着熟悉的气味,谭樾发着愣,慢慢适应那乏力感。
动了动身体,看到自己披着白离佛的衣裳,喉头上下滚了滚,挤出:“谢谢将军。”
白离佛浅笑,谭樾看着出了神,半晌才听到白离佛低声询问:“你梦到了谁?我看到你神色不太好。”
谭樾盯着烛火,开口:“我的母亲。”
两人再一夜无话。
“童亦,这是诗卷,你去送到宋大人府上。”
白离佛转身又给谭樾吩咐:“樾君,今日你晒东柜的书。”
谭樾踩着石阶,打开书库,不由得眉尾跳了跳,不愧是书库。
“东柜……”
谭樾眼睛扫着,好不容易寻到柜子,一拉开,谭樾脸都绿了。
这么多本书,他得晒到何时去!
谭樾进进出出,好不容易把书都搬出来,再蹲下耐着性子,一本本摊开。
谭樾翻地手忙脚乱,翻过一页,谭樾扫了一眼,被内容吸引住,捧起来细细读着。
一阵风过来,书被吹的哗哗响,谭樾忙放下手中这本,侧过身压住那一本。
等忙完,谭樾累的出了一身汗,想起昨天的奕局,又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放心的离开了。
谭樾迫不及待的走向角亭,果真看到新的奕局。
今日相比昨日更巧妙一点,谭樾蹙眉想了许久,才落下一子。
谭樾入迷,没注意身后来了一人,静静站着。
白离佛见奕局解了大半,再注意到谭樾认真的神色,不忍出声打扰。
谭樾落下最后一子,轻笑一声,一转身,被站着的白离佛吓了一跳。
白离佛没想到自己把他吓成这般,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开口:“没想到你的奕技很厉害。”
谭樾笑了笑,说:“若将军也有兴趣,我们不妨来上一局。”
白离佛高兴的点头,与谭樾对坐。
谭樾见白离佛落子,意料之外,紧着下了一子。
白离佛的奕势强人,步步紧逼,两人不相上下。
白离佛看谭樾落子,觉得他的奕势正如他人一般,看似平静稳定,但暗藏压迫。
谭樾落定,微微颔首:“将军,承让。”
白离佛倒不在乎输赢,畅快的一笑:“好啊,好久未这般舒畅了。”
谭樾总觉得忘了什么,瞅见白离佛在那笑,惊慌:“不好,书!”
白离佛见他跑了过去,笑着摇了摇头。
谭樾跑过去,见书还在,稍松了一口气,看日光有点弱了,开始捆书往回搬。
锁好书库出来,天已经有点黑,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羌塘。
谭樾躲不了,点头打招呼:“羌大人。”
羌塘问他:“书,都晒好了?”
谭樾正心虚,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见羌塘从身后拿出三本书,盯着他看。
谭樾躲开他的目光,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羌塘拿的手酸,问他:“不收好?”
谭樾拿过书,立刻转身往回走,正巧碰见童亦回来。
童亦一道和谭樾往回走,说:“樾君,方才将军说明日让你陪他去宋府。”
谭樾紧张:“我?”
童亦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别太紧张。”
谭樾还是心里沉甸甸的,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白离佛的书房门。
结果羌塘过来,说:“将军在卧房。”
谭樾点了点头,想迈步,又转回来,问:“我方便去卧房吗?”
羌塘不知莫名被戳中了哪里,觉得樾君颇有几分有趣,不由得放缓语气:“可以去。”
谭樾不好意思地又开口:“在哪,我不知道。”
羌塘朝前走:“随我来。”
在一处站定,羌塘叩了叩门:“将军,樾君来寻你。”
白离佛起身开了门,让谭樾进来。
谭樾跨进门,见白离佛可能刚洗浴过,优秀的身材线条隐在衣袍里,乌黑的发丝随意散着。
白离佛随意坐下,问他:“怎么了?”
谭樾咬了咬唇,开口:“听童亦说明日你要带我去参加文集?”
白离佛点点头,望他:“不愿意去吗?”
谭樾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眨着眼望他:“我怕……”
白离佛打断:“丢人?”
谭樾继续咬着下唇,想着该怎么开口。
白离佛前倾,把他揽过,谭樾意外,僵着不敢动。
白离佛靠近他,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的拂过谭樾的脸颊。
白离佛笑:“既不怕丢人,为何不随我去?还是……”
谭樾不想听他又猜出什么离谱理由来,直视他:“白离佛,那我先说清楚,明日若要出了丑,可不要怪我。”
白离佛笑他孩子性,用手指轻轻扫了扫谭樾的睫毛,喃着:“好,不怪你。”
谭樾也忘了自己在白离佛怀里,问他:“我今天晒书差点将书丢了,你可有生气?”
白离佛眼里噙着笑:“我知道。”
谭樾垂下头,唔了一声。
白离佛轻声说:“以后别再咬唇了。”
羌塘叩门,谭樾瞬间从白离佛怀中弹起,离他有八尺远。
白离佛失笑,轻咳了一声,问:“何事?”
“齐将军来访。”
白离佛眼睛亮了亮,应着:“好,你挑两坛好酒。”
谭樾躬了躬身,开口:“将军,那我先回去了。”
白离佛点头,跟在谭樾后一两步出来,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