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壮汉已经气若游丝,费力地透过眼前的血影看谭樾。
看清楚是他,壮汉忍不住颤栗:“你……”
谭樾问他:“为何?”
壮汉沉默,谭樾压低声音:“你亲口说出来最好,吾可以知道的办法不止这一条。”
壮汉用力喊出一句:“杀了我!”
谭樾望着他,嗤笑一声,转身附在暗卫耳边低语片刻。
暗卫稍显迟疑:“这……”
谭樾抬脚离开,隐没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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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椟细细摩挲着手中的东西,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侧停下。
开口:“如何?”
“禀殿下,人带来了。”
谭椟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从案上拣起一块银子扔给了他。
“谢殿下。”
谭椟突然想到什么,叫住:“等等。”
“殿下,有何吩咐?”
谭椟揉了揉眉心,问:“酥糕。”
来人明白,回禀:“失手了。”
谭椟盯着他,神色不明:“什么?失手……”
“废物!”案上的玉瓷随之坠地碎渣落了一地。
来人继续道:“一名被杀,另一名下落不明。”
谭椟被气笑:“好啊好啊,谭樾,真是小看你了。”
注意那人还站着,问:“还不下去?”
谭椟怒不可遏,紧紧攥着手中的器物,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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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
“殿下!”
谭樾听到,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见泗艽过来。
问:“何事,大惊小怪的。”
泗艽神秘道:“您还记得当时对您和甫祁出手的那家伙吗?”
谭樾嗯了一身,依旧低头蘸墨在纸上勾画着。
泗艽习惯殿下的忽视,兴致不减继续道:“昨日那个人在街上疯跑,身后追着一队人,很快就给他绑走了,您猜这人是谁府上的?”
谭樾懒得搭理他,果真,泗艽先迫不及待地道:“是大殿下!甚至昨日那人口中还在说疯话,讲一切是大殿下……”
谭樾笔杆挨了挨泗艽的唇,低声道:“艽啊,此事吾已经知晓了。”
泗艽嘟着嘴,小声道:“可他的尸身今日躺在街角欸。”
谭樾毫无波澜,心底好笑,他这大皇兄啊,哪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但有些事总急不得,容易被抓把柄。
……
那夜,谭樾道:“放了他。”
“顺带喂些毒,掐好时日。”
……
泗艽余光瞧到谭樾笔下的画,惊叹:“许久未见殿下作画了。”
谭樾注视着画中人的眼睛,喃着:“是啊,许久了。”
泗艽奇怪:“殿下所画何人?艽替殿下收画时,这是第……”
泗艽掐着手指算,谭樾递给他,道:“五十二张。”
·茉莉亭
谭椟拍案:“死了?”
从昨日壮汉突然出现,还在街上胡言胡语,谭椟觉得有些古怪,便命人将人绑回来,好问个仔细。
结果那个家伙根本不配合,还把审问的人打伤,结果今日就暴死街头。
谭椟有些头疼,听下人继续报:“现在,街上人人说,说……”
谭椟听了半天的“说”,不耐烦:“什么,继续。”
那人看了半天谭椟的眼色,一咬牙:“说人是您杀的!”
谭椟一甩手一个茶杯又碎在地上,忍不住道:“混账!这是陷害,陷害!吾何必给自己抹黑,去,去把那些乱传的人给吾抓来!”
那人刚要行动,又听:“慢着,别去,一去不就落实了是吾杀的人。”
谭椟快被气昏过去,下人继续报:“五殿下府上的泗艽好像也在。”
“谭樾?”
谭椟思虑片刻,轻笑:“先不必管他们,你出去宣扬吾这两日不在府,吾得去好好听个故事。”
谭椟踱步进了后山,在一角亭走入地下的密道,穿过狭长的通道,最后在说书先生前站定。
先生此刻闭目坐在茶案前,听着滚水的声音,感受着高墙上小窗泄下的阳光。
谭椟出声:“先生。”
说书先生睁眼,看到是大皇子,起身行礼罢原坐回去,把茶粉倒入滚水,茶香在空气中流动着。
谭椟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坐在先生对面自顾自道:“好香的茶,不知先生煮的是何茶?”
“乌茗。”
谭椟抱歉的笑了笑:“先生莫怪这儿的环境不好,等故事讲完,自然送先生回去再付上辛苦费。”
……
谭椟继续:“认识先生许久,不知先生尊称?”
“姓策,名单。”
谭椟歪头盯着他,冷笑:“先生,您这套对吾可无用,吾劝先生您好好想想。”
先生的表情有些紧张,转动的眼珠暴露他的思考。
谭椟开口:“吾给先生看样东西。”
说着把一个精致的匣子推到先生面前,先生心头一沉,揣着不安,打开了匣子。
“这!”
先生惊了一跳,不敢相信眼前之物,用力合上匣子,平复着呼吸,再次看谭椟的眼神添了些复杂。
谭椟并不意外,依旧挂着笑,问:“先生,现在可否告诉吾?”
先生垂首问:“不知殿下可准许我先问一个问题,这器物,从哪来?”
谭椟不打算瞒着他,坦白:“王宫宗祀的顶龛上取来的。”
先生慌张,推着匣子,道:“殿下,不可!快,快放回去。”
谭椟收了笑,按住先生的手腕,命令:“这和你无关,现在,告诉吾。”
先生软下身子,开口:“姓微生,名安,无字。”
谭椟笑出声:“太好了,果真是你!”
“微生氏,倒真如姓氏一般……”
微生安皱眉:“您这是何意?我族就算如今已经人丁稀少,倒也不至于穷途末路。”
谭椟懒得与他计较姓氏问题,直接道:“你既然是微生氏,那双生玉你是一定知道的,她们在哪?”
微生安眉尾一跳,开口:“殿下,我已经许久未回去,消息也有些迟缓……”
“借口,又是借口……”
谭椟有些头疼,突然阴狠道:“你若再不说,吾完全可以杀了你,再去捉你们族的其他人。”
微生安感受到谭椟的压迫,端着茶盏的手有些抖,道:“殿下,我只知道现在只有次生还在山中,但长生前些年就出逃了,现在也没消息。”
谭椟抿了口茶,重复:“出逃?”
他放下茶盏,盯着对面:“无妨,现在你继续讲那夜发生了何事?”
……
女子走到帝祖的榻边,拿出香炉,一双纤手往里倒了香粉,掐了烛火焚香,霎时,烟雾四起,缭绕在帐中。
女子开口:“姐姐,来吧。”
铃声乱响,女子的身后出现了一抹虚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姐姐,玉在他手上,我们必须要助他。”
铃声猛响一声,香炉的火闪了闪。
“姐姐,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双生玉代表着我和你,我既然和你为双生子,只要我定了约,你也得遵照,否则……”
铃铛晃了晃,发出闷响。
女子的手指在帝祖的五官上描画着,悠悠道:“你也想活吧?那犹豫什么呢。”
女子的一只手扼住帝祖的脖颈,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生命的搏动。
“鲜活的……”
第二日,等众人睡醒,发觉天光大亮,忙扑进帐中,查看帝祖的情况。
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只有帝祖在榻上酣睡,面色如常,已经看不出前一夜还是个病状严重之人。
有人咂舌:“这怕是什么神仙,竟真的好了。”
有人问:“要不要叫醒帝祖?”
随行的医长把了把脉,开口:“脉象平稳,还在暗处蓄着力量,倒不宜久睡。”
帝祖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叫,睁开眼,烦躁:“闭嘴,都出去。”
帝祖下了榻,活动着全身筋骨,从未感觉有如此畅快,从胸腔发出一阵低笑,拿出那块墨玉。
“果真是块好物器。”
帝祖穿好甲胄,快步上马,呼道:“随孤——出征!”
无人能描述那三年,只觉每日天象奇怪,白日太阳东升,没有金光,而是一片薄红,整日悬在人的头顶,好不容易熬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可月亮也像是在血水里泡过一般,猩红的光边诡异的挂在天边。当时夜晚没有任何人,就是夜晚敲邦的人也躲着,很快天下大旱四个月,可东边又是水涝,民间说法纷纷,有一日冒出一句:“是帝祖出征的这三年,杀伐太重。”
打仗,怎会不是一片炼狱?
狂风大起时,有人能嗅到其中携着的血腥味,好不容易下的雨,百姓都无人敢接,只因为之前有人实在渴的不行,哆哆嗦嗦接了一碗底的雨水,喝进去了一口,才润了润唇,就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暴毙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