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是他也顾不上反驳,回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只是在小区楼下捡到了只受伤的流浪猫,暂时放在家里照顾几天,没想好养不养。
在此之前颜易没怎么接触过猫这种生物,喜爱程度自然也比不上袁倾清,顶多是在网上刷到过一两个有意思的视频,顺手点点赞。
这只乳白猫打破了他的现状,每一次接触,他都会不自觉地心情上扬。
这是一只很可爱很有灵性的猫。
颜易过惯了独居的生活,有时候也会想多这么一个小家伙作伴也不错。
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想草率地做出领养的决定。
养一只猫绝非是一时兴起的事,不能只靠一时头昏脑热的喜欢作支撑。
他没把握能把猫养好,也不确定能否有足够的耐心和经历去与猫磨合。
可自从那日跟那小学弟聊完后颜易本就不坚定的想法又动摇了。
小猫的生存状况并不好,前阵子被黑猫驱逐,如今只是一会儿不见,又把自己弄出伤来。
颜易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从那个大雨空濛的傍晚,小猫瑟缩着找上他的那一刻起,有一根隐形的线就绑在了他跟小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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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倾清在养猫这方面果然靠谱,很快就发来了链接和挑选指南,颜易下完单又找她咨询了平日的注意点,一一记在便签里。出门时小猫刚好也吃饱喝足,正趴在地上懒懒地打盹。
颜易把猫窝拿出来,摸摸他没精打采的毛:“眼不眼熟,你上次也睡这儿。先将就两天,新的还要点时间才能到。”
岑以白趁颜易不在的那当儿把客厅里环视了一遭,这会儿才慢慢缓过劲来,确认了这个新地点是安全的。
他的视线一下子被那团鹅黄色的毛线吸引。
在颜易鼓励与肯定的目光下,他慢吞吞爬进了猫窝里,伸爪轻轻地碰着小球玩。
圆滚滚的小球灵活地翻过来滚过去,小猫水润的眼珠子也跟着移来移去。
全自动扫描仪似的。
颜易没忍住拿出手机录了会儿视频,没察觉到自己笑得像个欣慰的老父亲。
他看小猫玩得忘乎所以,便放心地进浴室洗澡,不料出来时,猫不知何时挪了位,端端正正地守在浴室门前,脚边还放着那颗小球,像是专门在等他。
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死装厌世脸再次被糖衣炮弹击中,心头噌噌地直冒烟花。
进了房间一回头,猫又叼着球一瘸一拐地跟过来了。
因为带着伊丽莎白圈的缘故,他走得有些晕头转向,仔细一看,顺拐了。
颜易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岑以白把球放到他手上,看了看他,又直直望向他身后的房间。
颜易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跟我一个房间吗?”
岑以白喵喵叫两声表示回应。
客厅太过空旷,他在这样的环境里容易不安。
颜易是唯一的熟悉源。
他本能地想朝对方靠近。
颜易对此很爽快。
小猫受了伤确实不适合独自在客厅里待,把猫窝挪到房间里来,夜里要是哪里不舒服,他也能照应一下。
只是——
颜易回头看了看新换上的被单,一本正经跟小猫约定:“那先说好,不能上床,只能在你的窝里待着。”
第7章 他可两只耳朵都听着呢!
或许是流浪猫长久练出来的体质使然,岑以白表现出了超强的自愈能力,那只受伤的爪在换过几次药膏后便恢复得七七八八,走路也利索迅捷了许多,看不出太大后遗症。
只是这猫大概真如那日遇到的少年所说那般,天生只适合流浪。
养伤的这么些日子,颜易总能见到它趴在窗台边往外看。
小猫的作息跟他保持在同一时间段上,每日颜易一醒来就能看到床边小窝里圆润的两只绿水晶似的眼珠子。从起床到出门,小猫寸步不离,表现得比平常粘人不少。
打开门时岑以白就蹲到门口,眨巴着一双眼睛抬头看向颜易,又冲他喵了两声。
言外之意是他也想走。
颜易心软软的,以为小猫在挽留他:“舍不得我?”
“……”
岑以白急得抓心挠肝,抬眼看看门外,又急促地叫了两声。
“乖,很快就回来了,赚钱给你买罐头吃。”颜易把他试图往外钻的身子拦回来,“伤还没好,不可以乱跑。”
岑以白瞬间有种把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无力感。
他蓦地翻脸,索性不喊了,背过身去不理颜易,俨然一副赶客的架势。
“无情!”
颜易在他身后控诉,而后以更无情的方式关上了岑以白通往自由的门。
等他上了一天班回来重新推开门时,收获到的便是一个盯着窗外的毛茸茸背影。
看着分外孤寂。
“小白。”
颜易喊它。
他还没给小猫取名字,只暂时像小学弟那样叫,尽管他发自内心觉得以这只猫身上的毛色分布比例来看,更应该叫“小黄”,再不济也是小乳、小咖。
而之所以跟着叫小白,不是因为颜易对此改观了,而是他那句贱嗖嗖的“小黄”喊出口后,小猫整整三个小时没理他。
岑以白的神思被这一句“小白”唤回来,慢吞吞地跳下台子,勉强打起精神绕到颜易脚边。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肉垫踩在地上感觉不到痛,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先前健步如飞的状态。
所以他迫切地想离开。
他不喜欢空空荡荡的房子,也不愿每天醒来都只能看到几堵四四方方的墙。
压抑、逼仄,连看到的色彩都有限,令他总情不自禁想起某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从颜易的视角往下看,矮脚的猫只有小小一只,蔫头耷脑的,像一块冷掉的奶油面包。
明明言语并不相通,颜易却觉得小猫的低落仿佛在此刻涌进他的心头,把他也淹没了。
他瞧着不是滋味,隔日便在袁倾清的推荐下买了不少解闷的玩具回来。
岑以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玩具,足足盯着看了好几秒,直至颜易拿起一根彩色的逗猫绳放到他跟前晃荡,岑以白才确认那是专门为他买的。
逗猫绳是悬挂式的,即使颜易不在的情况下小猫也能自娱自乐。四色的小球下面坠着根柔软的羽毛,岑以白一眼就相中了它,眼睛随着一起移动,立起身子就要去扑。
郁郁寡欢的小猫总算找回了点活力。
颜易也跟着开心,一整个晚上都提溜着那根绳子陪他玩。
除此之外,岑以白最喜欢的是一根胡萝卜玩偶,睡觉前特意叼到窝里,郑重地跟那颗鹅黄毛线团摆在一块儿。
但他的新奇也只维持了一晚。
第二天颜易推开门看到的依旧是窗台上的背影。
旁边是他叼上去的玩具,同样孤零零的。
颜易不由反思这么将小猫禁锢在这间房子里是否过于残忍。
他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将受伤的小猫捡回家,还萌生出领养的想法,为的是让小猫有个安稳的归处,不再动荡漂泊,面临随时有可能扼杀掉生命的饥寒。
但人跟猫的视野是不能放在一起谈论的。
或许对于憧憬旷野的小猫而言,流浪才是它想要的归宿。
这猫孤身流浪了这么久,一身毛发还能打理得如此干净,除了暴雨那日和这次,颜易每次见到它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想必是不缺生存技巧的。
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小白的聪慧远超他的想象。
他发出的所有指令,小猫几乎都能立刻听懂,跟他一开始所认为的脑袋不灵光的笨猫毫不相关。
用人类的自作多情束缚小猫的自由是一件愚蠢而自大的事。
那么颜易想,他该考虑小猫的想法,尝试另一种可能性。
“就这么想离开吗?”颜易蹲下身来,手指穿过小猫光滑的毛发。
这些日子他上网搜了不少摸猫的手法,得了空就抓着小猫练习,勤学苦练的后果是总算将这位主子伺候舒服了,不会再抗拒他的靠近。
岑以白原本已经躺下来翻了个身,听见这话霎时一个机灵又翻了起来,不确定地“喵”了一声。
为了让对方更准确体会到他的情绪,他上蹿下跳地打了套拳,叫得很是欢快。
颜易拿他没办法,将兴奋过度的小猫强行按住:“怎么跟个小狗儿似的,先坐好,等过几天,复查完没问题了就送你回去。”
“但要先说好,以后若是再遇到暴雨或者其他麻烦,记得先来找我。”
这句话包含的成分过于复杂,颜易其实并不寄希望于一只猫能听懂,但或许是分离在即,他心里多少留有眷恋,也或许是还对这一决定的正确性惴惴不安,他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说出来,自欺欺人地想留点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