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丘仰头,师尊低垂的眉眼间充满了历经世事的悲悯,一动不动的时候,宛如一尊玉菩萨,时间裹挟着风沙呼啸而来,不曾令他的容颜苍老,皮肤干枯皲裂,他的皮肤依旧光洁,姿态依旧挺拔。
  林丘几乎看痴了,木然地睁着一双黑亮水润的眼睛,似乎灵魂都被勾走。
  “你既然选择此道,可见你与此道有缘,不必太过纠结。”
  让林丘纠结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就这样在师尊的几句话下轻飘飘地被击碎了。
  林丘主动“嗯”了一声,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变得柔软,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师尊倾斜,在这短暂的课后交流中,他已经逐渐开始信任面前这位容貌年轻的长者。
  他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乐陶陶地回房间休息,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去书院上课,过上了早出晚归的两点一线生活。
  自从知道大名鼎鼎,修为高深的松生松长老在给林丘授课,封丹曲和张修就羡慕得不行,得了空就问林丘要课堂笔记。不过林丘本人却是一天比一天疲惫,在又一次为了功课抓狂的时候,他几乎想要拍案而起,冲到师尊面前,大声对他说:“我就是不会,我不学了。”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他依旧趴在桌子上做功课。
  林丘:我是孬种。
  松生的对林丘的要求很高,虽然不常责骂他,但那淡淡瞥过来的眼神令人头皮一紧,后背发麻,大脑高速运转,运气好,他可以想到答案,运气不好就是一片空白。
  在林丘连续一周没有达到松生标准的时候,林丘看见松生手边出现了那把黑得发亮的戒尺,那一天他胆颤心惊,眼睛不住地往上面瞄,虽然它正安安分分地躺在书桌上,但保不准师尊会不会下一秒就拿起戒尺教训自己。
  “我上一句说了什么?”
  林丘坐得端端正正回答道:“是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那是上上句。”
  林丘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松生说:“你的注意力很不集中。”
  林丘惭愧地低头:“唔……”
  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一直到长大也没改过来,在家里,他隔一段时间就要挨一顿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可是师尊的力气真的太大了,这一定和修为的高低有关,上次挨手板的力气比爹娘混合双打都大!
  好在最后师尊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没有下一次。”松生右手拿起桌上的戒尺,在自己的左手上轻轻敲打几下示意,“知道了吗?”
  松生深知人的惰性,没有外界的压力逼迫,堕落便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
  林丘很沮丧,耷拉着眼角,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可惜,这片空旷的地上并没有任何遮挡物供他藏身,他声音低低的,说:“知道了。”
  距离授课结束还有很久,挨打几乎成了一个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第二天,林丘提着一只红肿的手心去上课,他试图从自己的两位同伴身上获得安慰,可怜巴巴地把手举到两个人面前,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手。
  封丹曲态度虔诚:“这就是松长老亲自动手打的吗?”
  林丘:“……”
  张修神情专注:“松长老亲自动手,一定有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
  林丘:“…………”
  你们要是这样的话,那你俩以后能见的次数可多了。居然都不知道关心关心他这个伤号,太过分了!
  林丘愤怒地抽走摊在桌上的手,掏出一瓶绿油油的药膏涂起来,这是师尊给他的,说效果很好,睡前涂,醒来能痊愈,林丘对这件事很有经验,伤好了就要继续挨打了,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在睡前涂,而是今日。
  下午,松生看看小弟子依旧红肿的手心,又看看满脸单纯无辜的小弟子,没说话。
  授课结束,松生对林丘说:“过来。”语气平静无波。
  林丘慢吞吞地走过去,但距离只有那么远,再怎么慢也拖不了很久,他绕过书桌,站在师尊身侧,松生站起身来,一只手将椅子拖到旁边,然后对林丘命令道:“转过去,面对书桌。”
  为什么说是命令,因为这句话和从前截然不同,从前师尊说话的时候总是淡淡的,更像是陈述句,但这句话,带上了从前不曾有过的强势,只一点点的流露,就让林丘完全无法升起反抗的念头。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听话地转过去,这样,他就看不见后方师尊的具体动作,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并不好受。
  “腿分开,与肩宽,趴下。”
  林丘已经猜到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了,但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师尊我……”
  “趴下说。”
  “……”林丘趴下了,胳膊肘撑着桌面,背后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桌上,桌子比较矮,这样一趴,他的臀部就不可避免地要翘起来,在看不见具体场景的角度下,林丘很没有安全感。
  他把头埋在胳膊里。
  “刚刚想说什么?”
  林丘声音闷闷的:“没什么。”说了也逃不过。
  松生站在他身后,面前的少年腰细腿长,背也只有薄薄一片,偏偏生了两瓣浑圆的臀部,柔软的布料搭在上面,中间微微凹陷,更显线条的优越。
  由于害怕,少年的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这样是很容易受伤的。所以松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将他的衣摆拨到一侧后安静地等待他放松。
  殿内只有他们两个,林丘趴了一会儿,紧张感丝毫没有减弱,心脏剧烈地跳动,耳朵能清晰地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他紧张地屏住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啪”,戒尺落下,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后方蔓延开来,林丘的大脑疼得一片空白,眼睛一眨,滚烫的泪水便砸在桌上。
  松生没有给他很久缓和的时间,紧接着就是第二下,第三下,接二连三的戒尺责打让林丘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上半身都无力地伏在桌面上,正对面部的地方已经积了一小滩水。
  “啊!停一、下!!求、求、您了!!!”
  林丘哽咽着求饶,他已经无力维持姿势,控制不住地开始挣扎躲避,鞋子都踢掉了,白皙的脚背紧绷,吃痛地在地上乱踢。
  第三下结束之后,林丘跪倒在书桌旁,无力地靠着桌腿喘气,后面的疼痛让他无法完全坐下,只能跪着。
  第 9 章
  林丘眼眶中蓄满泪水,以至于看不清眼前的场景,用力眨了眨眼睛,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直到没入衣领。
  林丘眼前是师尊今天穿的白色衣摆,还有垂落的黑色戒尺。他费劲地喘着气,闭上眼,久久没有缓过来。
  他听见师尊说:“还有三下。”
  然后师尊蹲下来,衣摆也堆叠在地上,他用空闲的那只手绕过绕过自己的腰,单手把自己抱起来,先坐在刚刚被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再把自己放在膝头趴着。
  怎么样都好,快结束吧,事到如今,林丘已经没有力气去维持所谓的体面了。
  反正是师尊,这里又没有别人。
  啪!啪!啪!
  松生下手干脆利落,三声脆响过后,惩罚结束了。
  林丘只有喊痛的权利,因为他的两条腿被师尊牢牢夹住,动弹不得,手也被刚刚在挣扎中散落的发带束起来。
  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林丘一定会为自己现在的狼狈而惊得说不出话。
  头发散了满背,脸颊由于痛哭与叫喊的缺氧而布满红晕,鬓边湿漉漉的,卷曲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上面,满脸的泪水,眼睛都睁不开了。
  林丘被掐着腰抱起来,面对松生,头发垂落在脸颊两边,手还被束在背后。
  松生问:“以后会好好涂药了吗?”
  林丘说这几个字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会……会了。”他感觉呼吸一下身上都疼。
  松生没再说别的,只是解开手腕上的发带,然后一只手穿过林丘的腿弯,一只手托着背,把他横抱回卧室,放在床上。
  林丘现在没有任何力气,不论是松生褪掉衣物检查身上的伤还是其他什么,他都无法拒绝。
  刚打过不久,已经泛起一片深红色了,不难预料到再过一段时间会是怎样的狼狈场景。
  松生从床头的暗格拿出一盒绿油油的药膏,均匀涂抹在红肿处,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但林丘的枕头还是湿了一块。
  松生又打了一盆水给林丘擦身体,譬如脸上的交错的泪痕,还有脚底踩脏的地方。
  林丘老老实实地趴着,擦脸的时候乖乖把眼睛闭上,松生擦过整个面部又去擦脖子,像给小猫洗脸。
  林丘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刚刚挨打的时候明明那么害怕,现在看见师尊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那股害怕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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