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说没错,求人不如求己,我自个儿必须先支棱起来,不然遇到这样一个的爸,再遇到这样一个的弟弟,我姐估计都要厌男了!”
  没有因为顾孟然的指责而颓废,许星河跟打了鸡血似的,突然燃起来了。
  顾孟然低低笑了一声,正准备掐断高频,结束这次不算愉快的闲聊时,他忽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许星河。”顾孟然压低了嗓音道:“我有个问题。”
  “顾哥你说。”
  听他这般郑重,许星河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事,坐得端端正正,等待顾孟然的后话。
  不料片刻之后,顾孟然轻咳一声,有些难为情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找梁昭当你姐夫?”
  “啊?”许星河愣了一瞬,如实回答道:“首先梁哥他帅嘛,一看就能吃苦,属于少说多做,很靠谱,而且还很疼老婆那种男人。”
  疼老婆……
  顾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你怎么看出他疼老婆的?”
  “话少的男人一般都疼老婆。”许星河一本正经道。
  顾孟然又问:“就没考虑过别人?”
  “考虑过,考虑过郑哥,不过他、他……”许星河声音越来越小:“你别跟他说啊,他太矮了点,而且还近视,我都担心他眼镜坏了没地方配,十米开完人畜不分!”
  别说,还真有可能,顾孟然一扫阴霾,捂着嘴笑了好一阵儿。
  而就在许星河抹了把汗,以为这个话题终于结束时,顾孟然又问:“我呢?没考虑过我?”
  许星河虎躯一震,大惊失色道:“顾哥你别逗我了!”
  “怎么逗你了?我不是男的?”顾孟然不明所以地问。
  “是男的,但、但……”许星河磕磕巴巴道:“你、你看上去也喜欢男的啊。”
  笑意凝固在了脸上,顾孟然挺直了后背,问:“有这么明显吗?”
  许星河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拍着胸口直咳嗽,“不是哥,你别这么诚实行吗!”
  顾孟然耸了耸肩,“诚实不——”
  “驾驶室驾驶室,准备操控机械臂!”
  话还没说完,操作台上的对讲机响了,顾孟然对许星河说了句“回聊”,随即放下呼叫器,凑到控制台旁开始干活儿。
  和顾孟然估计的差不多,两艘船的机械臂同时运作,忙活到早上六点钟,转移了将近300吨柴油到风翼号上。
  风翼号没有配备喷淋降温装置,油桶全部堆到一层大厅,用隔热篷布覆盖。但量实在太大了,顾孟然始终不放心,借由篷布遮挡,收了大半放回空间。
  300吨乍一听很吓人,但对于满载3000吨的恒荣盛2来说,不过才卸了十分之一的负重。
  虽然许星冉还想多匀点过来,顾孟然也还想再来点,但奈何没有多余的油桶了,总不能徒手接柴油。
  死鱼泛滥的江面太过阴森,谁也不想过多停留,于是早饭过后,八点出头,风翼号绕至前方,带着松了一口气的恒荣盛2继续航行。
  两天一晃就过去了,抵达陵江港这天早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
  顾孟然戴着口罩走进驾驶室时,人已经到齐了。
  值夜班的梁昭坐在船长椅上,脸上疲态尽显,而老爷子和郑奕杰身着长袖长裤,面戴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并肩站在风挡旁观察江面情况。
  “怎么样?看到港口了吗?”
  显然刚到不久,老爷子拿着望远镜眺望,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呢,郑奕杰踮着脚可劲儿往旁边凑,火急火燎地追问。
  老爷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急,别碰我,好不容易对上港口,一碰又给我抖没了。”
  “孟爷爷你年纪大了,手容易抖,让我来呗。”
  “你个四眼仔来什么来,看得明白吗你。”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被两人一唱一和搅没了,顾孟然轻笑一声,径直走向风挡,从空间里摸出另一个望远镜,隔着玻璃眺望港口。
  距离不算太远,肉眼已经可以看到码头上五彩斑斓的集装箱。望远镜调大倍数,顾孟然小幅度挪动手臂,很轻松便将码头收入眼底。
  宛如台风过境,地震将陵江港搅得乌烟瘴气,码头上密密麻麻的集装箱被尽数掀翻,歪七扭八横地躺在地上,乱糟糟一团。
  矗立在码头上的橘色起重机、机械臂被连根拔起,引桥断的断裂的裂,几乎无一幸免。
  没有看到人,顾孟然将望远镜挪动到岸边,随意一扫便看到了梁昭口中的水上服务区。
  虽然名字叫水上服务区,但它其实在岸边。没有岸上服务区那般精致,它就像是用钢制甲板修建的厂房,整整齐齐一排,沿岸搭建。
  一圈看下来似乎并无异常,顾孟然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将望远镜对准前方平静的江面。
  陵江大桥从中断裂,中间一大截桥面直接就此消失。断面支棱出来的钢筋坠着沉重的混凝土块,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随时有二次坍塌和掉落的风险。
  再往前,数十艘不同型号的船舶打横停在江面上,仿佛钢铁构筑而成的围墙,将日渐狭窄的航道堵得严丝合缝。
  臭鱼烂虾漂浮,江面白花花一片,随着望远镜移动,顾孟然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大件漂浮物。
  紧挨港口,他开始还以为岸边或者沉船的垃圾飘了上来,没太在意,而就在他正准备放下望远镜时,镜头微微一晃,一颗肿胀腐烂的人头毫无征兆地闯入视线。
  第62章 海事
  *
  太阳早早升起,炽热而刺眼的光芒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银白色黄江蒙上了一层金光,宛如盛夏记忆里的向日葵花田。
  透过望远镜,花田一秒变尸田,明亮的阳光让视野更加清晰,密密麻麻死鱼群中,一眼便能看到那些皮肤惨白,因长时间浸泡而肿大数倍的尸体。
  不是一具两具,在确认是什么东西之后,顾孟然粗略扫一眼就看到了七八具。而后他强忍着恶心细数了一下,前方江面至少漂浮着三十具尸体。
  落水时间应该不一致,尸体呈现出的状态有所不同。大部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随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血肉逐渐脱离骨架,与浑浊的江水融为一体。
  极个别死亡时间应该在三五天之内,他们躺在冰冷的江水中,身体变得格外庞大,在翻着白肚皮的死鱼群中尤为显眼,像一个个鼓胀的气球,一戳就破。
  为了点数看得比较仔细,一圈扫下来顾孟然发现,死亡时间不一致,但这些尸体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
  他们袒露在外的皮肤并不平整,手臂、脖子,甚至鼓胀的肚子全部爬着密密麻麻红疹,大概是痒意侵入骨髓,他们身上血淋淋的抓痕随处可见。
  画面有点过于惊悚,虽说地震也死了不少人,一路上没少看到尸体,但三十多具尸体同时泡在水中发烂发臭,个别几具甚至产生了巨人观,简直是惨不忍睹。
  水波荡漾,风翼号彻底停稳,距离陵江港不过千米。
  穿着长袖长裤,顾孟然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有点麻烦,他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竭力遏制喉咙里泛起的恶心感。
  虽有不适,但还能忍,可他这个看得时间最长的人还没怎么样,下一秒,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干呕声突然在身旁响起。
  明显被恶心得够呛,郑奕杰弯着腰呕吐不止。
  没有吐出任何东西,纯粹的干呕,两分钟后他抬起头,脸色煞白,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变得通红,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一瓶矿泉水凭空出现在顾孟然手中,他伸手递给郑奕杰,轻声询问:“没事吧?”
  郑奕杰迫不及待地接过矿泉水,仰头吨吨吨地灌了小半瓶,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吸了吸鼻子道:“没、没事,到底咋了?我死了吗?这是地狱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见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顾孟然又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顺带拿出一瓶风油精,均匀涂抹在两侧太阳穴。
  “哎!真是见鬼了。”老爷子喝完水将水瓶子夹在腋下,果断朝顾孟然伸出手,“给我也来点,有点犯恶心。”
  “我也要!”
  一人抹了一点风油精,浓烈的薄荷味充斥着驾驶室,那股令人不适的恶心感渐渐被压下去,空气变得分外清爽。
  风油精提神醒脑的效果名不虚传,凉意刺激着太阳穴,顾孟然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但清醒归清醒,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前这个局面该怎么应对……他一时想不出对策。
  “发生了什么不重要。”老爷子再度转身望向江面,这一次他没有用望远镜,隔着玻璃看向那些若隐若现的船只,颇为严肃道:“重要是这些拦路船,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人,停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又该怎么过去。”
  郑奕杰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帮忙分析道:“大桥旁边不是还有一条支流嘛,我们从那绕过去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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