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过我没想那么多,算是冒险赌一把。赌赢了方便我们快速通过,赌输了也能分散对方一部分人手,有利无弊。”
  傻愣在窗边的郑奕杰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昭,“所以……一开始你就打开硬闯?”
  梁昭点点头,“不去陵江就只能硬闯,没得选。”
  “怎么会!”郑奕杰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那群人真的只是要一点物资就放我们过去呢?我不是说该给他们物资,我只是觉得,在硬闯和付出物资就能顺利通过之间,肯定后者更安全,拿风翼号去冒险我真的……哎!”
  顾孟然明白他的顾虑,如果可以把风翼号和恒荣盛2收入空间,他肯定选择立即上岸,而不是用风翼号去冒险。
  可几百吨柴油装进去,他的储物空间连一艘风翼号都塞不进去了。除非将大量物资转移到船上,腾出地方给船舶容身,而这需要很长时间,显然,现在不具备这个条件。
  现实很残酷,顾孟然看了郑奕杰一眼,无情戳破他的幻想,“别想了,趁乱拦在路中间的能是什么善茬?他们那套说辞根本说不通,高频又不是摆设,他们都能联系到我们,怎么会联系不到上游过来的船?”
  郑奕杰哑口无言,不自觉地垂下脑袋,神情难掩失落。
  曾经把人心想得太坏了,如今又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他果然是毫无判断力,老了都会被人忽悠买保健品的那种人。
  十分钟后,陵江大桥另一头,排成一字形的船只松开了缆绳,而后位于正中间,一艘中大型散货船开始缓慢移动,朝着正前方航行。
  烈日炙烤的露天甲板,两个男人顶着高温走了出来。他们包裹得非常严实,身着长袖长裤,头戴帽子、口罩,浑身上下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连双手都戴着橡胶手套。
  散货船平稳航行,螺旋桨飞速运转,将漂浮在江面的臭鱼烂虾与腐尸一点一点卷入船底板,绞碎后再吐出,只留下一汪浑浊的污水。
  非常简单粗暴的清理方式,直接一路绞过来,实在卷不进去的大个浮尸,站在甲板上那两个男人才会用高压水枪将他们推开。
  耗时十来分钟,银白色黄江从中间劈开一条道来,轻微晃荡的水波浑浊不堪,一眼扫过去还能看到不少黑白相间的不明肉块。
  散货船相当谨慎,一千米的航道大概只清理了七八百米,它原地掉头停在水中央,与风翼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隔江相望。
  “——滋滋滋,风翼号风翼号。”
  高频再次响起,梁昭第一时间拿起呼叫器,应了一声,“收到请讲。”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对面直截了当道:“航道清理完毕,请启动船舶,保持4节航速,跟随向阳号移动!”
  话音刚落,一声浑厚的鸣笛声响彻整片流域。
  “——呜呜!”
  对船鸣笛示意,梁昭握着呼叫器的手微微一颤,硬着头皮道:“收到收到。”
  计划有变,原本说好开路船一路开到水上服务区,停在那里等他们,不料对方突然改变了主意,要求风翼号跟随他们一同航行。
  如果只是跟着向阳号倒也没事,反正去水上服务区必须靠岸,并非走一条直线,趁对方转向之际加速冲过去即可。
  怕就怕对面连“交易地点”也改了,跟着他们去往老巢,随后快速将缺口堵住,届时风翼号插翅难逃。
  意识到这一点的当然不止顾孟然,驾驶室本就不算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机会就一次,这时候再谈条件只会让对方更加警惕。
  顾孟然牙一咬,简单和外公交代了几句,快速从空间里拿出三套防护服,三副有线耳机。
  随着鸣笛声再次响起,开路船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老爷子代替梁昭坐上了船长椅,一句话没说,操控风翼号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驾驶室里的顾孟然、梁昭和郑奕杰迅速将连接对讲机的耳机佩戴好,旋即在衣服外面穿上一套全封闭式化工防护服,又在头上加戴了一个厚厚的防护面罩。
  随后三人匆匆下至一层,站在通往甲板的门口耐心等待。
  三台发动机同时运转,嘈杂的嗡鸣声盘旋在黄江上空。三艘船一前两后,保持着安全距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稳,缓缓驶向陵江大桥。
  打破平稳需要勇气与契机,向阳号船头越过断桥的一瞬间,原本缓慢蠕动的风翼号转向提速一气呵成,直行秒变横行,好似一辆失控的大货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岸边。
  向阳号上的观察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风翼号又变成了一辆碰碰车,在船头即将触岸的那一刻猛地弹了回来,掀起一阵狂风巨浪,擦着岸边泥土冲向前方。
  领头船换船了,向阳号炸开了锅,船员试图转舵阻止,可就在这时,恒荣盛2紧随其后,几乎原原本本地复刻了风翼号的危险驾驶,如泥鳅一般超到向阳号前方。
  “草!这群狗东西还挺鸡贼的,他们发现了!”
  “追上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好不容易到手的肥羊,你他吗会不会开船,两艘都给老子放跑了,追,还不赶紧追!”
  向阳号驾驶室内乱作一团,四五个男人对驾驶员口诛笔伐,目光却紧盯着前方风挡,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睛皆闪烁着阴狠与气急败坏。
  站在驾驶台旁边的男人是个例外,他似乎丝毫不慌,不紧不慢地调动高频频道,顺手拿起呼叫器:
  “鱼进网了,准备收网。”
  第64章 突围
  *
  “哈哈哈哈!小瘪犊子,跟我玩还嫩了点!”
  一出惊险刺激的极限超船,孟高阳肾上腺素直线飙升,顶着一脑门的汗,一个人在驾驶室里得意忘形地笑出声。
  水位持续下降,用这种方式超船无疑是铤而走险,稍不留神撞上岸边事小,但凡用力过猛冲岸搁浅可就真玩完了。
  庆幸之余是后怕,汗都顾不上擦一下,孟高阳单手操舵,越过向阳号后迅速将车钟推到底,操纵风翼号全速朝前方缺口冲过去。
  事发突然,从风翼号开始超船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分钟。
  被甩在身后的向阳号已经没了威胁,横在江面上那串“糖葫芦”来不及反应,松缆绳启动船舶需要时间,赶在这之前通过即可。
  “轰轰轰——”
  黄江不再平静,两艘庞然大物全速航行,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宛若雷鸣。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距离以极快的速度缩短,风翼号好似一支脱弦利箭,携着凌厉而迅猛的破风声,扬起一道道浑浊的水浪,朝着前方空隙猛地冲了过去。
  所有船只打横停放,“围墙”长而不厚,很快,正面突围的风翼号一头扎进空隙中,船头顺利通过。
  风翼号是前驾驶,动力最足的船头顺利通过,这意味着两侧船舶即刻动起来阻拦也来不及了。
  老爷子双手握紧船舵,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可他还没来得及为即将脱困而庆幸,左右两侧视野盲区突然窜出来两艘中型散货船,毫不迟疑地,全速撞向风翼号。
  “——砰,砰!”
  好似惊雷炸响,巨大的撞击声接连响起。
  两艘船左右夹击,几乎同时撞上全速航行的风翼号。船肚子中间光滑的弧形船壳瞬间凹陷下去,被对方船舶的球鼻艏直接撞出两个硕大的深坑。
  没于水中的螺旋桨极速运转,风翼号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地挣扎、自救,而另外两艘船似乎抱着必胜的决心,义无反顾地往前挤压,哪怕两败俱伤也势必要将风翼号逼停。
  接触面钢铁剧烈摩擦,一阵“嘎嘎吱吱”,尖锐又令人牙酸的声响充斥着江面,比刚才巨大的撞击声还要刺耳。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夹击的确奏效,风翼号进退两难,被夹在中间不得动弹。但黄江里的散货船大多以后驾驶为主,这两艘船也不例外。
  船头硬刚船头,一个发动机在前,一个发动机在后,动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脱困只是时间问题,顶多风翼号损伤更严重一点。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局面僵持不下,就在风翼号以微弱的优势占据上风时,两侧几乎与风翼号平行的露天甲板上,突然涌出一大群人。
  不再做任何伪装,那些人穿着短袖短裤,一身脏污,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极个别头发打绺,邋里邋遢,肉眼可见的狼狈。
  脏就算了,毕竟黄江被污染,水资源稀缺,洗不了澡也很正常。可他们暴露在外的皮肤除污垢汗渍以外——长着密密麻麻,如同水泡一般怪异又瘆人的红疹。
  小红疹与青春痘别无二致,边缘红得厉害,顶端微微泛白,似乎轻轻一挤便能压出脓液。而那些个头大的堪比拳头,仿佛刚烧开的开水浇在皮肤上,烫出一个个透明水泡。
  密密麻麻,每个人身上都长着不少,孟高阳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一盆冷水蓦地从头顶浇下,背脊冒出森森寒意,持续升高的体温瞬间跌破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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