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顾孟然欣然一笑,“谢谢你,小……怎么称呼?”
“叫我小冬就行,走吧,送你们回去。”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石屋中相继走出四人,他们毫不迟疑地冲进雨幕,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渐行渐远。
不远处另一间石屋,段月宴漫不经心地倚着石墙,目送几人离开。直至几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掉头回屋。
“问题不大,个子高那个老实巴交的,全程一句话不说;个子稍微矮点那个比较机灵,防备心重,问题也多,应该是他们的主心骨。”
昏暗的石屋被火光点亮,一个清秀干练的年轻女孩坐在火塘旁,她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木盆,而盆中正是已被去除内脏,清洗干净的杂鱼。
她一边往盆中撒盐,一边揉搓鱼肚子,听到段月宴的声音,她百忙中抬头看了一眼,笑道:“那你还敢把小冬留在那?他那个大漏勺,人家问什么他说什么,村里的情况全给你抖出来。”
“无所谓,问题越多越好,毕竟提问也会暴露自己的信息。”段月宴不紧不慢地走到火塘边上,从旁边拿了两块干木头添进去。
女孩“哦”了一声,“那你看出什么了?”
“他们不缺食物,甚至日子过得还不错。”段月宴笃定道。
“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问了很多,却一点儿也不关心能从我们这得到什么。不过他们也很谨慎,害怕我们别有用心,我猜他们没什么目的,来‘打工’估计只是为了暂时留在这里。”
女孩无奈摇摇头,轻声叹息,“可惜了,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想拉拢都无从下手。”
“是啊,”段月宴也跟着叹了口气,“年轻、个子高、力气大,这样的人才……不用来干体力活也太可惜了。”
“你再争取一下。”
“我尽量。”
……
冒雨登船,风翼号的甲板都还没踩热乎,顾孟然又带着梁昭、郑奕杰匆匆来到恒荣盛,和许家姐弟开了个小会。
给对方报四个人,顾孟然原本计划是自己,梁昭、郑奕杰,还有恒荣盛的许星河,可许星冉一听这话说什么也不答应,一个劲儿地表示自己也要去。
开始顾孟然以为他们想多赚点物资,直接说把郑奕杰那份物资分给他们,相当于一艘船出两个人,但许星冉还是不同意,她弟亲自劝都没用,非要跟着一起。
无可奈何,最后顾孟然把郑奕杰换成了许星冉,公平公正,真真正正的一艘船出两个人。
重回风翼号已经中午了,最后半天休息,刚回屋那会儿顾孟然还在计划怎么玩,不料吃完午饭犯起困,他寻思回屋眯一会儿,结果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一睁,天都黑了。
天黑了,心也凉了。
吃完晚饭陪外公唠了会儿嗑,又到了睡觉的点,虽然毫无睡意,但明天还要早起,顾孟然不情不愿地回房洗澡。
“咚咚咚,咚咚咚——”
刚洗完澡出来,头发都没擦干,房门被人敲响了。
打开房门看到穿着睡衣,带着一身潮湿水汽的梁昭,顾孟然忽然想起来了,说好的晾一晾,但这两天事情太多,似乎把人晾忘了。
主动找上门,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第79章 梦寐以求
*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房门缓缓打开,顾孟然拿着毛巾挡在门口,若无其事地擦头发,丝毫没有放人进门的打算。
生疏而客套的语气,梁昭怔愣一瞬,漆黑的眸子渐渐垂下,凝着地面的虚无,轻声询问:“还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我——”
“生气?”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解释,顾孟然打断他的话,扑哧一下笑出声,“今天我们吵架了吗,闹不愉快了吗?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孟然,那天晚上我不应该那样问。”
梁昭明显慌了,上前半步想要靠近一点,不料顾孟然忽然后退与他拉开距离,顺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肩膀上,看着他笑笑道:“那天晚上啊?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梦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我不能把你们当作同一个人。”
一根尖锐的钢针猛地刺进心脏,梁昭呼吸一窒,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从未如此矛盾,他能区分梦境与现实,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顾孟然心里那个人并非自己。可那晚不欢而散,他们的关系好像一夜之间退回了从前,陌生而疏远。
如果从未靠近,一直远远看着他也甘之如饴,可沾了梦境的光,他已触碰到遥不可及的温暖,不愿一个人缩回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他应该庆幸,出现在梦里的不是别人。没有自信与梦境里的梁昭一决胜负,但他可以……可以当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学着成为顾孟然想要的那个人。
不再犹豫纠结,梁昭猛地抬眸对上顾孟然视线,语速快而迫切:“不,我错了,你才是对的孟然。我能看到那些梦,我可以是他,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想起来的,对吗?”
话落,梁昭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轻覆上了顾孟然的脸颊。
体温很高,掌心很烫,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顾孟然晃了下神。他专注地看着梁昭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想通了,我不该钻牛角尖。”
梁昭嗓音异常沙哑,覆在脸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状态很不对,不像是想通了,倒像是被晾怕了……
妥协了。
说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顾孟然抿唇轻笑一声,反握住梁昭的手,“真的?莫名其妙就想通了?我不信,你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
梁昭喉结上下滚动,很轻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顾孟然手上用了点力将梁昭拉进屋,反手关上房门,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问:“梦到什么了?跟我说说。”
终于进门了,却是因为他梦到了更多。
梁昭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苦涩,唇边漾开一抹牵强的苦笑,低声回应:“一点点相处中的细节。”
偷来的特殊待遇,梁昭好似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随顾孟然进屋,听从顾孟然的安排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
但顾孟然并未放过他,顾孟然单手撑着他的肩膀,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既然梦到了,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在梦里是怎么睡觉的吧?”
梁昭明显一愣,僵硬地点下头,“知、知道。”
他在梦中见过那艘小船,见过那个狭小的船舱,他也见到过——顾孟然和“他”睡在一起。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顾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他俯身凑近,贴着梁昭鼻尖轻声问:“洗过澡了吗?”
耳朵里“嗡”的一声,梁昭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顾孟然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先去吹头发,去床上等我?”
语调微微上扬,好似询问,但顾孟然说完转身就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匆匆走进洗手间,顾孟然从柜子里找出电吹风,迅速连接电源、打开开关,然后在一片嗡嗡的风声中,果断抬手捂住嘴巴,像个哑了火的鞭炮,哧哧哧地笑个不停。
去床上等我……
好炸裂,好油腻,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梁昭不擅长说谎,肢体和神态通通都在告诉他,很不对劲。
上辈子到这辈子,顾孟然两次鼓起勇气,两次皆被梁昭拒绝。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心中或多或少也憋着气,所以才决定晾他一晾。
结果……晾过头了,梁昭妥协了。
不想和他保持距离,宁肯假装正在恢复记忆。
自己和自己较劲,自己给自己当替身?
那样一个较真的人,不知道怎样纠结了一番才做出这个决定,顾孟然觉得好笑又心疼得不行。
拧巴就拧巴吧,总好过委曲求全。
从洗手间出来,不出所料,梁昭依旧垂眸端坐在床边。
顾孟然慢步上前,双手环绕他的脖颈,将略有些无措地梁昭抱住,掌心轻抚他带有湿意的头发,轻声道:“你追我吧梁昭,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为、为什么?你后悔了?”
不知道一个人坐在外面想了些什么,一开口,嗓音比年久失修的收音机还要沙哑。
顾孟然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低低笑了一声,“你说为什么?你现在就像是被我强抢回来的小媳妇,满脸都写着委屈。”
梁昭突然动了一下,“我没——”
“先别说话。”顾孟然蛮横地打断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你不是别人,从来不是谁的替代品。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愿意和我从头开始吗?一个崭新的梁昭,有没有自信让我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