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自信……自然是没有的。
  但顾孟然这番话,仿佛给溺水的梁昭做了个人工呼吸。
  “我可以吗?”梁昭抬手回抱住顾孟然,生怕人跑了似的,手臂越勒越紧。
  力气太大了,顾孟然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赶忙掰开他的手,放弃了这个拥抱,转而捧着梁昭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是说了嘛,让你追。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好追的,你最好表现好一点。”
  “那今晚,”梁昭好像喝醉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额头贴上了顾孟然的额头,轻轻磨蹭,“我还能在这里睡吗?”
  顾孟然笑出声,“当然不行,你只是个追求者,摆正你的态度好吗?”
  说着顾孟然就要后撤拉开距离,结果梁昭比他快一步,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迫使自己与他贴着额头对视。
  漆黑的瞳仁宛如深不见底的幽谭,顾孟然在他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无法遏制的渴求。
  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顾孟然别别扭扭挪开视线,小声嘟囔:“干嘛,赶紧回去睡——”
  “他吻过你。”
  声音从薄唇中溢出,顾孟然的嘴唇覆上了一抹温热。
  和那天晚上一样,梁昭用拇指轻轻摩挲顾孟然的唇瓣,只是这一次,他光明正大。
  “你看到了?”
  在杂乱的心跳声中,顾孟然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梁昭眉心微拧,似有不甘地“嗯”了一声,“看得很清楚。”
  指腹愈发用力,似乎要将他的嘴唇磨破。
  “好酸啊。”顾孟然拨开那只捣乱的手,下巴往上一抬,几乎贴着梁昭的嘴唇道:“不过你看错了,不是他吻的我,是我吻的他。”
  尾音被吞没,最后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不知是谁往前凑了一点,刚刚才展开追求的追求者,吻到了他的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
  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顾孟然难得没有赖床,洗漱、换衣服一气呵成,六点十分便走出房门,早早来到厨房。
  专门早起来做饭,谁承想有人比他还早。
  锅中飘着热气,老爷子站在台面前,手起刀落,将完整的泡菜萝卜切成两半,再改成条状,最后“哆哆哆”地切成大小均匀的萝卜丁。
  前段时间腌的泡萝卜已经能吃了?顾孟然顺手从菜板上捻了一粒,还没来得及丢进嘴里,老爷子重重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安静的厨房,萝卜丁掉在了地上,顾孟然根本无暇顾及,他看着手背上逐渐清晰地指印,难以置信地看向外公。
  “外公你干嘛,吃火药了?下手这么狠?”
  “狠?狠我就该用刀了。”老爷子头也没抬道。
  顾孟然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揉着手背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外公,谁惹你了?我帮你——”
  “还能有谁?”老爷子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大晚上在门口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也不知道害臊。”
  顾孟然一愣,当即反驳:“谁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了?我们就在门口说了会儿话,没多久不就进去了嘛。”
  “你还好意思说。”老爷子菜刀一拍,转身瞪着顾孟然,“这才多长时间?确定关系了吗你俩就一起睡?”
  语出惊人啊!顾孟然想反驳都张不开嘴。
  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老爷子愤愤道:“虽然你们都是男生,但、但谈恋爱是讲究过程的,要循序渐进,稳扎稳打。一上来就一起睡像什么话,这不成p友了吗?”
  “咳,咳咳咳——”
  顾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拍着胸口咳了好几声,眼泪花花地看着外公,“首先,我们没有一起睡,他昨晚走了,从阳台走的,很早就回了自己房间!其次,外公你在哪学的这些词?”
  听到走了,老爷子脸色明显缓和,但他丝毫没有给顾孟然解释的打算,从台面上抽了厨房纸擦手,而后将手揣进裤兜,不多时,他手中多出一个银色小盒子。
  顾孟然还未看清那是什么,老爷子手一抬,银色小盒子朝他飞了过来。顾孟然双手接住,仅是随意瞥了一眼,差点惊掉下巴。
  超薄、透气……
  如果地上有条缝,顾孟然绝对义无反顾地钻进去。
  老爷子站在一旁面不改色,“懒得管你们,该注意还是得注意点。”
  顾孟然耳朵红得滴血,脑袋都快贴到地面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玩意儿,你哪来的?”
  “开超市当然什么都得备一点,大惊小怪,客厅柜子里还有,用完自己去拿。”
  第80章 打工日常
  *
  连绵的山丘被雨水浸透,林间肆意生长的树木早已被烈日夺走生机。枯枝散落在地,腐叶混杂着湿滑的软泥,曾经生机盎然的树林一片狼藉,仿佛危机四伏的沼泽地。
  “砰,砰,砰——”
  斧头与木头碰撞,十多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林间与光秃秃的树木斗智斗勇,时而传来一声洪亮的吆喝,巨响回荡开,又一棵大树砸倒在地。
  粗壮的树干溅起泥点,四五个男人一窝蜂似的涌上前,他们齐心协力将大树挪动到山坡边缘,而后只需轻轻一推,完整的大树沿着光滑湿软的地面,咚咚咚地滚下坡。
  最原始的工具,最朴素的方式,上班的第一天,顾孟然淋着雨跟人在树林里砍树,一砍就是大半天。
  累啊!真实体会到什么叫作汗如雨下,即使穿着雨衣,顾孟然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不是被雨淋的,而是被汗水濡湿的。
  拿斧头的右手酸痛不已,机械地重复一个动作,顾孟然胳膊都快举不起来了,要不是这树林里到处都是人,他真想从空间掏出油锯,三两下给锯了。
  难怪缺人手,这些活儿……太废人了。
  “砰,砰,砰——”
  锋利的斧头持续劈砍,数十下之后,碗口粗的树木摇摇欲坠,顾孟然拎着斧头起身,学着其他人的模样,扯着嗓子高喊:“让一让,让一让,树倒咯!”
  抬腿猛地一踹,大树应声倒地,其他人也纷纷来帮忙,利用天然滑道将大树送到山坡下。
  雨越下越大,顾孟然一脸的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站在原地小歇了一会儿,他刚准备继续下一棵树,肩膀忽然搭上来一只手。
  “差不多了小顾,走,下去吃饭。”
  顾孟然回过头,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光着膀子站在身后。男人有些秃顶,满脸胡茬略显沧桑,不过他脸上时常带着笑,给人一种淳朴好相处的感觉。
  “罗大哥,这么早吃饭?”顾孟然礼貌朝他笑了笑,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才下午四点多。
  虽然中午就在山上吃了一点干粮,肚子早就饿了,但下午四点就下班……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罗远咧着嘴笑出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想啥呢,下去还得把树往回抬,来来回回地跑,六七点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顾孟然悻悻摸了摸鼻头,“好像也是。”
  没急着下山,顾孟然回头四下张望,见梁昭随其他人从坡上走下来,这才跟着罗远一同往山下走。
  山路湿滑难走,一脚下去厚厚一层泥,鞋子都跟着变重了不少。生怕像那些树一样直挺挺地滚下去,顾孟然走得很慢很小心,很快就被其他人甩在身后。
  罗远是个热心肠,上午砍树也是他给梁昭和顾孟然指点,这会儿下山也没嫌他们磨叽,耐心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还回头告诉他和梁昭,该走哪踩哪。
  走到地势稍缓的斜坡,顾孟然松了一口气,紧跟罗远的步伐,连忙与他道谢:“太谢谢你了罗大哥,老话真没说错,上山容易下山难。”
  “可不是,雨天山路最难走。”罗远哈哈笑道:“我刚来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还好有个树桩给我挡着,不然直接滚山脚下去了。”
  刚来?顾孟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罗大哥不是本地人?”
  “本地人?你还没看出来?”罗远反问他。
  顾孟然茫然地眨眨眼,“看出什么?”
  罗远无奈摇摇头,“跟你们一样,我以前也是黄江跑船的,咱们以前可是一条江的同事,不然我干嘛围着你们两个小朋友打转?”
  原来是这样,顾孟然恍然大悟。
  初来乍到,本以为热心村民颇为关照,没想到居然是来自前同事的关照。
  一直当罗远是本村人,顾孟然一整天都老实巴交的,没敢问东问西。这本地人突然变半个自己人,顾孟然再也忍不住了,笑吟吟道:“我说罗大哥怎么看着这么亲切,原来是同行啊!你们来多久了?是码头那艘散货船吗?”
  “你小子。”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没错,游客码头那艘散货船就是我们的。我们……比你们早十多天吧,你们刚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决定留下,开始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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