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言深抿唇放下水瓢,看看自己破落的家,也没什么可以让他拿出去卖的了。
  但他还是得到县里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换些什么来填饱肚子。
  他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要饿死家中!
  想了想,他往空荡破败的堂屋走去,翻开枯草堆从中翻出一本书。
  这本书在他被赶出家门前拿在手里看的。
  ……
  关了院门,傅言深就往县里去了。
  他空着肚子在吵杂的人流中穿梭,手中卷了本书。
  他生性内敛沉默,平日除了读书,并没跟人交际的能力。
  被赶出家门也不过多了饿肚子的技能。
  至于种田,他暂时还没种明白。
  看着来来往往人群,他却不知要怎么开口。
  他本想用手中书本换个吃食,但就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十几日前他就是穿了一身好衣棠,饿着肚子在县城发呆。
  有人说他衣服好,卖不卖。
  他说卖。
  那人都呆了,原还是调侃他,结果还真卖,见他愣愣的书呆子,怕是真没钱了,就此跟他买了,给他换了两身旧衣棠,还有些铜板。
  而今天他拿着书本上街,却无人问津。
  眼看日落西山,傅言深也不知不觉转悠到码头,看着满头大汗搬米粮的工人,再看看旁边一排吆喝着卖吃食的小摊,喉结咕噜滚动一下。
  最后他将书本往怀里一塞,闷头往搬米粮的工头那边去了。
  那工头正与人交头接耳,看到他过来,上下打量他两眼。
  怎料他才过去,那工头忽然踩到凳子上,招着手中的晃子道:“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有位贵公子今日过生辰,来给大家伙儿分钱财了,快来快来,见者有份。”
  那位贵公子吩咐他有读书人来扛麻袋的话,就给大家分钱财。
  至于为甚,他也不得知。
  来的这位青年虽说肤色较说书先生口中的白嫩书生黑了些,但也还是比他们白上许多,且那浑身周正的气质可跟他们这些常年干苦力的不同,一眼就看出是个读书人了。
  工头在此多日,也就见这么一个读书人过来扛麻袋。
  然而他这么一喊,一下子,大家一窝蜂涌过去。
  本来站在前面的傅言深反而被挤到身后,他怔怔看着疯狂抢钱的工人们。
  忽然觉得没那么饿了,他转身要走。
  他看不到的角落站了两个人。
  贵公子旁边的仆从着急道:“公子,怎么办?他不收啊!”
  贵公子握了一下折扇,一咬牙,信步走去,他走得急,一下子跟垂头而走的傅言深对面相撞,撞得用力。
  傅言深本就饥饿无力,竟然直接被他撞倒在地。
  贵公子惊讶道:“兄台,你没事吧?”
  边说边忙将他扶起。
  傅言深眼前一阵天晕地暗,只说没事。
  说着起身还要走。
  贵公子一把握住了他,又将一包钱塞他怀里:“兄台,我撞伤了你,万分羞愧,看你脸色这般差,这些钱请你收下,好好看个大夫!”
  傅言深只摇头。
  贵公子叹息一声,收回钱:“既然兄台宽容大量,那请容为弟我请你吃一餐,以表歉意。”
  傅言深还想拒绝,奈何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贵公子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如此连拖带拽,终于将人带进了府,府中早已美味佳肴伺候在侧。
  傅言深被拉到桌前,按到座位上,一开始还发愣不肯吃,最终还是抵不过食物香味的诱惑。
  两口吃食下肚,人也变暖了些。
  终于开口跟人说话了。
  贵公子问什么,他回复什么。
  基本都是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这些简单问题。
  他没多余的话,但对方生性豪爽,喝了两杯,就能跟他称兄道弟。
  自称自己叫阮或,比傅言深略长两岁。
  傅言深看他一眼,诸多疑问,却没说。
  阮或热情地给傅言深倒酒,傅言深闷闷地喝,才两杯就觉头沉不已,神智有些不清。
  阮或又给他倒了杯酒,道:“傅兄,娶亲没有?”
  傅言深脑袋越发沉重,摇了摇头:“不娶!”
  “如果是个极好的人呢,也不娶吗?”
  傅言深闷闷地又喝了一杯酒,沉重地摇头,重复:“不娶。”
  阮或急道:“虽说你现在是清苦了些,但还年轻,以后必定发达,且若他愿意陪你一起受苦呢?”
  傅言深打了一声闷嗝慢吞吞地说:“不。”
  唉!阮或重重叹息一声,看了醉醺醺的傅言深一眼,小声道:“不过我已经替你下了决定了。”
  他说的太小声,傅言深没听清楚,迷迷糊糊的说:“嗯?”
  阮或笑了笑,帮他拿下酒杯说:“傅兄,你已经醉了,那就别喝了,来,我扶你,在我府上先行休息一晚吧!”
  傅言深摇头:“不,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踉踉跄跄地就要站起来,自己拌了自己一脚,差点要摔倒。
  阮或赶紧扶他:“看你自己都走不稳了,还回个屁,就在我家留宿一晚吧。”
  他将傅言深扶进自己的房。
  两个人皆是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撞进房里。
  进了房,阮或一改醉得要歪倒的步伐,将傅言深先放在床头太师椅上,与他换了外衣,这才将人安置在床上。
  阮或出来后关上门,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低头往外面走去。
  又稍微绕了一点远路,这才回府。
  他坐在凉亭上,不久就有侍卫过来禀告:“殿下,果然有人进去了!”
  阮或道:“嗯,静观其变。”
  第2章
  阮或实是当朝皇太子,他母亲已经去世,如今皇上盛宠贵妃还想将她扶正。
  阮或储君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是重生而来的,上一辈子就没有能称帝,而被一个叫做傅言深的朝廷命官死死拿捏。
  他发动政变欲夺皇位,最后被傅言深先一步发现,将他捉拿下牢。
  如今他重生归来就是想要改变命运!
  第一步就是让傅言深先娶个妻。
  这位冷面杀神,在前世已有婚配,正是他皇姐,傅言深当时位高权重,父皇对他器重不已。
  前世这尊杀神异常腹黑,说有胃痛症。发作时脸黑得要死,动起手来更是心狠手辣。
  重生回来,阮或刚看到傅言深的时候,心肝都颤了一下,不敢上去。
  直到亲眼看着这尊杀神,从晌午逛到傍晚,居然都没有找到一点吃的,再想想瘟神畏寒发作的时候,那穷凶恶极的模样。
  他完全不敢拖下去,不敢等杀神扛完麻袋。
  听说上辈子就是因为年少时扛麻袋染上的胃痛症!
  ……
  阮或幽幽地看着原该属于自己的房间方向。
  已经有人被推进去了。
  而那个人,他也认识。
  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可惜成了家族的牺牲品。
  上一世,阮或玩心重,四处游历山水,来到了这个较为偏僻的县城,不知为何,被这一个破败的家族知晓,当天就不断的上门拜帖。
  前一世的他,对此反应平淡根本看不上这些低门小户,而且他是太子,将来继承皇位,他的婚姻由不得他来作主。
  对于不断来献殷勤的这一方家族,阮或表现得异常反感,结果当晚,他们居然将一个小哥儿迷醉了,送到他床榻上。
  但他那晚更醉,所以啥也没发生。
  第二天醒来,他恼羞成怒,直接将这一家子抓捕入狱。
  后来阮或是在很多年之后,才再次看到那位被送上他床榻的哥儿。
  那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过得很不好。
  他明明很好的一个人,温柔贤淑,漂亮大方,因为那件事之后被家族抛弃,被迫嫁给一个老男人,新婚之夜那个老男人死了,他就一直在守寡,一直被夫家欺负。
  因为相貌出众,被许多人包括他小叔觊觎!
  当时正是他夺位最严重的时候,一朝失败,所有的人都跟他分得清清楚楚,也就只有这个哥儿对他伸出援手,虽然那之后他立刻就被捕了。
  但是他永远记住那一碗热水,那一个馒头。
  上辈子,他脚受了伤,浑身伤痕,后面就有追兵。他不想连累恩人,喝了热水吃了馒头,就要离开,刚出门杀神带着官兵来了。
  他赶紧躲起来。
  只看到瘟神将恩人压迫到墙角,声音危险地问谁。
  恩人将他护在身后,只说没有,瘟神走到哥儿跟前捏着他的下巴:没有吗?
  阮或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他的心跳砰砰砰地跳得很快,担心死了。
  但是没有想到,傅言深居然离开了!
  阮或立刻出来跟恩人说:“我不要拖累你了!”
  他说走就走,然而刚走出路口,发现那个瘟神就等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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