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众人怔过之后吠得更狂。
  远观的阮或好笑不已:“啧啧啧,这一群人在他身上都讨不到半点好,难怪当年我被他吃得这么死!”
  一个个被气得胸膛直翻涌喘着急气,不服气的挤上来,要跟他理论几句,他不是充耳不闻,就是冷冷地顶了回去。
  总之,他一副巍然不动,完全不受气的样子,旁人都气得面红耳赤。
  闵老爷一张老脸被气成猪肝:“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俊朗的年轻后生抬起下颌:“那你现在看到了!”
  他还一副要让人看得更清楚的表情!
  闵老爷气得差点有出气无进气:“我、我不跟你贫嘴,你就说今日之事如何是好?”
  后生薄薄唇瓣之间吐出来的字更是凉薄:“关我何事。”
  “你你……”闵老爷指着那凌乱的床铺:“你看这床,你竟说关你何事!”
  傅言深看着那凌乱的床铺,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俊每的脸颊爬上一点红晕,下意识地去寻找另外一个当事人。
  恰好对上了不远处小哥儿看过来的目光。
  对方眼睛红彤彤的,看了他一眼,扭头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似是被这满屋子的喧嚣,伤透了心。
  所有人都是踢球,要将他踢走的。
  所有人都把罪责怪到他身上的。
  那一眼,傅言深如被锋利的刀子在心头狠狠地剜了一大刀狠的,张唇想说话,方才还伶牙俐齿,此刻找不出一句话。
  许夫郎立刻道:“怎么无话可说啦?现在知道……”
  傅言深突然觉得很烦,再也没有心情跟他们在这里扯皮,一下子将人推开来,快步跟了出去。
  就这么迟了一步,人已经不见了。
  其他人见他要逃跑,赶紧揪着他的后领,要他给个说法,他猛地一手甩开,怒喝道:“你们还是不是人!他都不见了,你们还在此吵来吵去!”
  那些人道:“你就没吵了!”
  傅言深吼道:“我是他家人吗?”
  许夫郎不堪服软服:“你……”
  傅言深没等他说完,指着他鼻子说:“如若我是他家人,第一个拿棍抽你!”
  许夫郎气得又:“你……”他才你完。
  那后生早就甩袖走了,他拍着大腿,直接大嚎起来:“上了天了,老爷你就不管管吗?”
  这时,突然有人大吼道:“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快来救人呀,我不懂水的呀!”
  傅言深心烦意燥,不想再说话,闷头往前走,想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闻言如棒棍当头落下,头晕心沉呼不上气提不动步,脑中浮起昨晚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眸,漂亮委屈,又胆小瘦弱,小心翼翼地跟他说可不可以轻点?
  分明是一个怕疼的性子,现在居然自己去跳水了吗?
  他如今一屁股的事,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拿得起聘礼?去迎娶这一个看起来就挺有钱的漂亮金贵小哥儿。
  这种颇有心机的家族,他真的半点都不想牵扯进去,一心只想读圣贤书……
  如今书都没得读,自己都养不活!
  是真的要置之于不管吗?
  那群人见他停下,根本就没去理那边的落水声通通追上他,还要他给个说法,七嘴八舌的要拉他去见官。
  “现在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能让你平白污蔑了我家哥儿的名声!”
  许多来参加宴会的人远远地围绕在周边看热闹。
  傅言深看着这些人耍嘴皮子,疯狗一样疯狂地在咬人,他有些恍惚,他看不懂了,没听到那边都要出人命了吗?
  他是要考科举的,他要好好读书,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来的钱娶媳妇?
  等他前途光明,他再回头跟这些人一笔一笔的算账!
  至于那个哥儿未来的命运会怎么样,他……
  不敢去想。
  他咬牙继续往前走。
  像有恶魔潜伏在他体内,每走一步,他胸腔里的暴戾之气肆横,想杀人!
  他咬后槽牙继续要往前走,步伐沉重。
  脑海中老是浮现那个哥儿小小颤抖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越来越弱了,沉入水中被溺毙。
  没能走两步,他猛然转身,啊地一声以倾覆之速粗暴撕扯开人群疯狂往回冲!
  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他眼底的一片猩红。
  闵希执意往深处走,一些没力气的哥儿姑娘在救他,根本拉不起去意已决的人,急得要哭。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扑通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影投了进去。
  第6章
  闵希一心求死,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唯一就是对不起小香儿跟香姨,现在小香儿跟香姨估计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憧憬着他们曾经一起憧憬过的美好未来。
  “少爷长得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少爷呀?就算是退一万步,这个人真的不喜欢少爷,跟老爷一样纳了很多很多的妾,少爷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少爷会很孤单,但是不要担心有香儿陪着少爷!香儿这辈子都不嫁,少爷去哪里香儿就去哪里!”
  可是他不中用,连床都不会爬。
  虽说他本来就不想做这件事情,但是都被迫做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他原本出身名门,现在连小香儿都知道他只能作妾。
  一位父亲费尽心思将自己的儿子下药推给别人做妾。
  真是可笑。
  五月天湖水冰冷,他全身都冻得发抖,闭着眼睛,任水没过自己的鼻眼,直接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就这样吧。
  他心想。
  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哗啦啦地波动,他张开眼睛,波光粼粼的水中出现一个男人的模糊身影。
  他难堪地侧过脸去,心想:你还来做甚?
  男人喘着粗气,疾步过来,一手拽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水里拉出来。
  他满眼的泪夺眶而出,心灰意冷,已经不想活了,为什么还让他难堪一次。
  他只想脱手。
  男人一下子扑过去从后面死死地搂着他,不让他再下水去,急喘之下话也不清:“别、别寻死!”
  闵希只是哭,没说话。
  累极的男人怕他寻死,一直捞着他,忘了授受不亲,将下颌垫在他肩膀,缓了一口气,哑声说:“我娶你!”
  这一句话对此刻的闵希来说,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要中听。
  两人身上都湿哒哒的,闵希转过头来看着他。
  男人坚定了声音:“我娶你!只需待我些时日,我便娶你过门!”
  两个人都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体。
  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坠下,闵希死寂了的心重新跳动,泪眼婆娑地问道:“什么时候?”
  傅言深沉默了一下,说:“你想什么时候?”
  闵希仰着可怜巴巴的小脸蛋,看着他:“三天之内?”
  他本来都要死心了,傅言深咬牙说:“好,三天之内!”
  闵希就像解脱了一样,突然就要软瘫下去,放声大哭,傅言深紧紧将他揽入怀里面,说:“三天之内我必上门娶你!”
  闵希攥着他的衣襟,低声说:“望君不要负我。”
  傅言深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低声说:你我既已经有夫妻之实,我自当尽快娶你进门!”
  闵希慢慢松开她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羞难起来。
  傅言深道:“快起来换身衣服,以免着了寒。”
  “嗯。”
  闵希在哥儿姑娘的搀扶下往偏房而去。
  许夫郎追上来了,指着傅言深骂道:“你说什么?你说娶就娶啊!轮到你做主了吗嗯!”
  傅言深原本柔和了些的神色,一下子又冷了去:“那我不娶了,你们丢人去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一扭脸对上走到圆拱门那边漂亮小哥儿看过来眼巴巴的目光。
  他的心脏难受到难以言喻的地步,像被千刀万剐,像被活活撕开,像被万钧雷霆砸中,生生窒息。
  他攥紧了拳头,正要放低姿态之时。
  阮或背着手走出来:“怎么,在我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说算就算了?不行,今日谁也不许走!你俩必须得给我成亲!”
  闵家人面面相觑。
  阮或冷笑道:“怎么你们怀疑我的决定吗?”
  闵老爷立刻道:“不敢不敢!”
  他又一脸为难地说:“但是他、他总得三媒六聘吧?”
  他冷冷地瞟了一眼傅言深,嫌弃地震了袖道:“我家哥儿岂是那么好娶的!”
  阮或摩挲着下颌:“我记得你好像是他父亲吧?”
  闵老爷一愣:“正是。”
  阮或道:“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不为儿女着想的父亲!你也不必活着了,带下去!”
  他一挥手,左右的侍卫道了声是,立刻上前双手往后押着闵老爷。
  闵老爷惊恐大喊:“殿下殿下殿下,饶命饶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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