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所谓的豆浆就是蒸面包时的水,这些沾了些面糊的水也不浪费,跟着面包一起卖,没啥味道,总比白开水好一点。
这才吃第一餐的傅言深已经十分满足。
老板跟旁边摊子老板笑道:“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文质彬彬的郎君!这一看就是哪家的贵公子,这吃相,啧啧,跟我们这些乡下汉就不一样!”
另一个老板则道:“贵公子哪里会来咱们家这地方吃饭?”
“这你就不懂了,这郎君即使现在落魄了些,将来也肯定富贵不可攀!”
说完,她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将剩下的包子都一并打发了过去:“这位郎君,还没吃饱吧,都这个时辰了我也不好卖,这些都给你打包走吧,我也好早点收摊。”
这包子卖的是朝食,到这个时辰确实已经晚了,不好卖出去。
但傅言深吃完两个包子一碗豆浆,虽然包子不是很大,但豆浆水也能将他撑饱。
他起身道:“多谢,不必了。”
“哎!”商贩看着他的背影,略略有些遗憾。
傅言深径直来到码头,在工头的指引下,跟着工人一起排队,有卸货的工人直接将麻袋甩到排队的工人身上,每个人都赤着膀子,就傅言深还穿着衫。
来到傅言深的时候,卸货的大哥笑着抹汗,道:“后生,第一次来呀?”
傅言深:“嗯。”
“能不能扛得住?”
傅言深面不改色说:“可以。”
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麻袋甩过来时的重量,这沉甸甸的一袋都是米,他被压得几乎摔倒。
旁边的大哥立刻扶住了他,给他正了正麻袋,拍拍他肩膀道:“小兄弟,不行呀!”
后面排队的一溜儿都哈哈笑。
傅言深低着头,俊美脸颊攀上一点点红晕。
他沉默地背着麻袋。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有了心理防备。
看他那站姿,卸货大哥溜他似的哈哈笑:“小兄弟又来了,搬的还挺快呀。”
傅言深不说话,废话这是按扛麻袋数计钱。
缷货大哥见他不回答啧了一声道:“准备好没有?”
沉沉麻袋甩到了他的肩上,这一次他稍稍往前走了一步,没像之前那般踉跄。
卸货大哥道:“还不错嘛!”
傅言深冷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缷货大哥没趣地蹭蹭鼻子:“哎呀,这家伙真难说话!”
没背几包,他肩背就酸痛起来。
等到傍晚放工,傅言深一共赚了十文钱,减去中午吃掉的一文,只剩九文。经过热闹的路边摊,看到卸货大哥在那吃面,看到他招手,傅言深直接没当没看到就走了过去。
缷货大哥:“这小子!真是得罪他不起!”
“瞧你,明知道人第一次搬,还那么重的甩他身上!他不给你脸色,谁给你脸色?”
“诶诶诶,是了是了!”卸货大哥尴尬的应了声,默默地喝了口汤,哎,这小子,一天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就哼了他一声!
月明星稀,傅言深家周边几乎没人住,大榕树进去再无人烟,穿过一片竹林,便是他家,他家在竹林的对面,坐拥荒山里。
竹林旁边是一座挺大的破败屋子,可以看到堂屋里面的棺材。
他们没有在厅堂摆棺材的习俗,也不知道那一户人家是怎么回事,在堂屋里摆了棺材。
现在老家都破败成如此模样,棺材也没有丢掉。
他家祖宅占地很大,有正屋,有东西厢房,东西厢房是背对主屋的,各有各的堂屋、左右侧屋,甚至柴房厨房,倒有走廊连通,到时走廊一堵,就各过各的。
这也是方便分家。
设计挺好,可惜他家人烟稀少,他父亲都没兄弟姐妹的。
他择了最近榕树那边大路的东厢房住。
家门口的正对面是一片竹林,屋子四周都是荒草与树,遮天蔽日,捅破屋顶,遮蔽了整个房子,白天这里都阴森,更何况夜晚。
道路两侧都被杂草占领了,大晚上的悉悉索索经常有什么东西窜过去。
村子里还有传言,他家后面的那一座小密林,那是一个鬼场,生人勿近。
总之到了晚上这里就是阴森森的。
那一棵数百年的榕树,树木茂密,经常有绣花鞋摆在树下。
他此时回家路上黑漆漆的,没半点光,走到这苍茫蔽日的榕树下,恍若进入另外的时空,比如地府。
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在这般漆黑的环境,他乍然看到明亮的东西。
第8章
走近了一看,那是三注香,下面摆着一套红衣服,一双绣花鞋。
元宝蜡烛皆已燃尽。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这时也确实被吓到,走路步伐都顿了一下,才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这个地方着实是偏,他刚住进来的时候,清理残垣破壁时还从中挖出了碎骨,不知是甚东西,他面无表情地清理了出去。
他回到家中躺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之前扛东西接近傍晚时,他已饿极,算到自己没赚几文钱,忍了,后来搬着搬着奇迹般地不觉得饿了,只是有点头重脚轻,一时没放心上,算了工钱之后拿着钱就往家里走,期间倒还经过了一个衣服铺子,一问,夫郞的新衣服至少要八十文,他默默地掉头就走,这么一走就走回了家。
他盘算着,明天早起,至少要搬个三十文,如此搬个两天,第三天再搬个上午,存够八十文,刚好够换一件新衣服。
他强迫自己去睡,肚子咕咕直叫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只能起来灌了几口水,水多尿多。
他没在自己住的院子滋,穿过随时要塌的走廊到正屋的一个角落**,对着准一棵小树就滋。
刚好跟偷了鸡翻墙进来的小混混撞了个面对面。
对方吓得鬼叫,直接从院墙上摔下去,那鸡也咯咯咯直叫腾。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道:“你是人是鬼?”
傅言深提了裤子没理他。
小混混有些尴尬,挠挠头:“这鬼地方几时住人了?”
悻悻地提着鸡到其他地方烧去了。
傅言深面无表情地回到房,掩上那破烂得连鬼都挡不住的房门。
所以他这个鬼地方怎么娶新夫郎?
娶了新夫郎,他还得养!以后他还如何存钱买书、上京赶考!
件件都是烦心事。
但是想到新夫郎最后看他那一眼,楚楚可怜,奈何再铁石心肠也要动个恻隐之心。
到时新夫郎嫁过来,发现是这种地方,说不定会立刻打道回府。
这种想法之中,傅言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期间做了好几个噩梦,梦到还没进门的新夫郎跑了。
被漏了一个巨大破口的榕树吞走,被翻墙进来的混混抢走,甚至被那后娘骂骂咧咧地拖走。
第二天天未亮傅言深就醒了,浑身腰酸背疼,肚子饿得发疯,脖子手上都被蚊虫咬出包了。
他看也不看,也不急着往城里走,蹲在榕树下看着那双绣花鞋、那套大红衣服。
这叫什么来着,雪中送炭?
这大红衣服、绣花鞋,不跟新婚的那个一模一样吗?
他手伸了出去,又缩回来,一咬牙起身要走,走出两步,深深叹一口气,又转了回去,左右寻思,最后脱了自己的外袍,将这晦气的东西放了进去。
他大清早找了一个卖冥物的店铺。
老板道:“这么新鲜?”
傅言深面无表情道:“死人的。”
“没关系,我不问来路。小兄弟,你想要多少钱?”
傅言深毕竟太年轻,有一些被惊到,眼眸微微瞪大了一些,沉思片刻,道:“你给多少钱?”
“三十文。”老板道:绣花鞋跟这大红衣服一共三十文!
傅言深沉默不语,心头热血翻涌。
三十文,他今天搬一天麻袋都不一定得三十文!
老板看他半天不说话,沉不住气了,道:“五十文,行了五十文,不能再多了,不然就卖不出去了,小兄弟,你也得给我赚点啊。”
年轻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抚在那大红衣裳上,幽幽道:“这布料挺好的。”
那一刻,老板觉得他比鬼还像鬼:“行行行,八十文八十文不能再砍价了,我最多就能卖个一百五十文……”
似乎有什么东西凝滞了。
老板跟傅言深面面相觑,老板轻咳一声:“那个,一百文给你,下次有再来啊!”
傅言深怀里揣着一百文,像被小夫郎亲了一样,脸蛋有一点红,走路都有一些漂浮了。
昨晚他辛苦了一天,赚了个九文钱。
今天路边……
赚了一百文钱。
难怪大家都喜欢榕树,他也喜欢榕树了!
少年俊美的脸蛋蔓延上一点点笑容,走到码头旁边的路边摊时,缷货大哥看到他照样给他打招呼:“小兄弟,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