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荒谬的想法忽然戛然而止,盛明月怔了怔,看向少年的眼神,愈发愈显晦暗不明。
少年不再伪装成昏庸无道的昏君,而是虚弱无力转身,拿出了隐藏在暗处的行囊。
“此次赈灾,唯恐摄政王党与太后党从中作乱。
“朕知这对于你很委屈,但请你帮助朕这一次。”
“这是朕为你准备的,虽杯水车薪,但能救急。”
他眼眶微红,声音坚定,“老师,朕唯你可信。”
盛明月浑身一颤。
一声老师,令他理智被吞噬,越烧越亮越烧越旺。
离开寝宫前,他脑子空白,喉结滚动,“……好。”
席淮圆满了,他像是泄气的皮球,跌在了龙椅上。
他臊得慌,谁知小皇帝私库这么少,真是败家子!
不过刚才言论有些耳熟,怎么感觉先前和谁说过?
算了,这不重要,只要能把男主调岗,怎样都好。
他像个移情别恋的渣男,很快抛弃了不重要杂念。
原著里小皇帝为了建造酒池肉林,拒绝赈灾,令忠臣寒心,纷纷投靠盛明月,才间接亡国。
深知剧情的席淮,为了再多苟活几年,拐弯抹角同意这次赈灾,改变了寒心忠臣的心结果。
如今盛明月不会想要杀死他了。
席淮阖上眼睛,至少现在不会。
因为盛明月不会再留在皇城了。
浓云遮蔽不见星辰,一场急雨席卷而下,在深夜浇盖皇城四周,潮湿笼罩了整座皇城。
龙榻上席淮病情加重了,明明服用了大补丸,身体却仍是虚弱得要命,咳嗽不休不止。
他高烧不退,没来得及上朝,终是引得德公公唤来张太医,把脉开了治疗风寒的药方。
席淮没有喝下,而是咳嗽了几声,面容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将递上来的茶盏给掀翻。
“聒噪,不过是风寒,大惊小怪的。”
“陛下,你龙体欠安,请你服药吧。”
席淮噗嗤笑了声问:“朕若是执意不喝,张太医又当如何?”
张太医冷汗连连,深怕自己徒惹小皇帝不悦,引自己遭殃。
可他毕竟职务在身,只得双腿发颤,跪了下来,“陛下乃万乘之主,无人可替陛下决定,但陛下不保重身子,便无人可庇佑王朝,大庆需要陛下,陛下应该多疼惜自己才是。”
张太医说得感人肺腑,若不是知道原著里张太医是太后党的人,席淮都要信了。
原文里分明写了,温玉林怕小皇帝生出皇嗣,时不时让小皇帝服用断子绝孙药。
他没有对盛明月说谎,的确有人给他下了药,至于什么药,都是盛明月的脑补。
不过小皇帝人设如此,是个好糊弄的笨蛋皇帝,因而席淮不得不装作被夸奖到的模样,高傲扬起下巴,“想不到你这样看朕,倒是个有眼光的,把药放下吧,朕等下自己喝。”
“不可以,陛下……”
“德公公,送客。”席淮没有给张太医拒绝机会。
“张太医,请吧。”德公公意会,为张太医引路。
直到寝宫无人,席淮才虚弱起身,将汤药倒在了花盆里。
原著里很多人都想取小皇帝狗命,他怎可能会真的服用。
只是没有药,他浑身烫得要死,本还想聊天群唠嗑,可意识模糊,很快昏迷了过去。
席淮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梦魇,梦里有双大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勒住了他的脖颈。
空气稀薄,他想要挣扎,脖颈却一松,好似有着冰块滑入了衣襟,激得他浑身一抖。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发冷发抖,仿佛整个人都跌坠下了冰窖之中,牙齿都冻得打颤。
直到察觉到面前有着温暖之物,像是烤炉一样,他才忍不住翻身,下意识抱住烤炉。
温暖传染到了他心尖,他舒适喟叹了声。
而这声喟叹,惊得对方立即褪出了怀抱。
他却桎梏住他,“冷……”
席淮难过落下了眼泪。
少年有些狼狈,他衣衫敞开,胸膛袒露,皮肤是娇嫩的粉色。
他鸦羽的黑发,散乱在床上,不显失礼,反而有着凌乱美感。
但他却毫不知情。
男人神情恍然,那滴眼泪,滚烫得如触电一样,猛然缩回手。
他恍然失神看着怀中天子,神情充满着对于自己举止的荒谬。
可搂住他的天子,曾经稚嫩的面容上,褪去了往日的凛冽,如今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笑容。
正是那样纯粹的笑颜,才让他加快了手中的举止,为那九五之位上的大庆天子缓解着痛苦。
第9章 拂晓朝会结束……
拂晓朝会结束,金銮殿里的群臣退散,熙熙攘攘,忠臣恨铁不成钢小皇帝毫无作为。
忠臣们早已习惯了小皇帝的昏庸无道,对于席淮没有准时上朝,丝毫没有感到诧异。
唯有一名官员,看似鄙弃挥了挥袖袍,实则是在煽风点火,嚷嚷着大庆国迟早要亡。
“大人慎言。”
相貌周正的少年闻言,步行而来,他蹙眉看着面前的官员道:“陛下身体抱病,非自己所愿,作为臣子,应该辅佐陛下,而并非是编排陛下。”
官员正想要训是谁不识好歹,见到来者,又顿时熄火,话中有话道:“原来是秦将军。”
“秦将军见谅,只是陛下平日里行事荒唐,这才会妄议陛下,并没有编排陛下的意思。”
官员表面说得正义凛然,但言下之意是,陛下平日里作风乖张,怨不了别人多说什么。
秦明镜为人正直,又出关多年,不曾经历过官场的尔虞我诈,一时间听不出弦外之音。
直到有道轻笑声响起。
“倒是陛下的不是了。”
来人面携着笑容,气质儒雅而文弱,但言辞十分犀利,“可无论如何,陛下是天子。”
他顿了顿,表情是一派儒雅与随和,但笑意不达眼底,“国公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温国公蹙眉转身,见到了来人,才笑道:“盛大人,莫要将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说来,还要恭喜盛大人喜得太师之名,臣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匆匆离开。
秦明镜认出了来者,正是不久前朝会上,说服了陛下同意赈灾救民的首辅,盛明月。
自从盛明月答应赈灾后,陛下便赐予了他太师之名,现下他不仅是首辅,还是帝师。
而这名帝师,只是淡淡看着温国公离去的背影说:“方才那人是温太后的嫡兄温蘅。”
原来是温蘅,难怪说忤逆之言。
秦明镜许久不曾回京,早已记不清楚京中勋贵侯爵之貌。
此次回京,倒听闻不少温氏与摄政王存有逆悖之心传言。
如今朝廷两党相争,温太后背靠温家,摄政王掌管着兵权,唯有陛下背后无人可依。
心知陛下不易,秦明镜既心疼又生气,却无可奈何,秦家都有一半兵符在太后手里。
思及时,秦明镜看向盛明月,见他与传闻一样,虽体弱,但温文尔雅,不同流合污。
从一介乡野书生科考为首辅,可见能力超绝,秦明镜拱手感激道:“多谢首辅解围。”
盛明月轻笑道:“都是在陛下手里共事,谈不上解围,倒是赈灾要劳烦秦将军庇佑。”
“首辅忧国忧民,能帮首辅是我之幸事。”秦明镜不善言辞,语毕,他安静了下来。
像是看出了他窘境,盛明月善解人意岔开话题,“近日禁卫军松散,夜里竟可以进入宫中,秦将军应安排些人手保护陛下才是。”
秦明镜怔了怔,下意识答了个“是”字,但首辅是怎知道夜里可以随意进出的。
正欲提问,却只听见了首辅疑惑的声音,“将军神色匆忙,这是准备要去哪里?”
秦明镜才松了口气,原本冷峻的面容上,都骤然闪过了片柔软,“我去见陛下。”
说着,他补充了句,“陛下风寒未欲,今日未上朝,我实在担心,才擅自探望。”
盛明月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了道暗光,但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眼神。
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容浅淡,君子如兰,“听闻秦将军与陛下是青梅竹马,感情笃深,看来陛下与你如传闻中一样,情同手足。”
秦明镜身体一顿,唇角下敛,下意识说:“并非如此,陛下曾经待我与旁人并无不同,只是近日有了变化,不知是不是我错觉。”
“变化?”
秦明镜迥然回神,窘迫道歉,“抱歉,是我多言,陛下仍是陛下,首辅莫介意我的胡言乱语。”
盛明月唇角上扬,露出了个淡雅的笑容,“秦将军有心探望陛下,我便与秦将军一同前去罢。”
秦明镜一怔,有人关心陛下分明是好事。
可他的心情,不知为何莫名阴沉了下来。
原来陛下与盛明月的关系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