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然而锋利的剑刃,仍是擦肩而过, 划伤了他手臂。
  滚烫的血液从他手臂涌出, 沾湿了他华贵的衣裳。
  方才锦衣华服的矜贵公子, 如今狼狈被护在身后。
  席淮那张清隽的面孔, 都像是突遭变故, 而无法回应一样, 闪过了惊慌失措。
  但事实上他正在心里咆哮, 他明明都是万人迷男主了,为什么还要承担这些?
  而且谁要杀他, 温玉林已经没了想要杀他的理由。
  席淮心思如雷电, 很快明白了过来, 得益者是谁。
  只是李珏明显误会了什么, 眼睛里流淌出了不安。
  连追寻刺客的薛放, 都怔了怔, 但还是拔剑御敌。
  “刀剑无眼,带陛下离开!”薛放冲着李珏嚷嚷。
  李珏才像是回神, 艰难带着席淮,离开了醉仙楼。
  昏暗的巷子里,黑夜仿佛想要将人吞噬,纵使是席淮, 都感觉到了脱离掌控的畏惧。
  连李珏都面色苍白,他看起来精神恍惚, 但还是克制不住浑身颤抖低吼,“你疯了!”
  席淮懵了懵,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只看见他露出空茫的表情,“你怎么敢替我挡剑?”
  李珏好像陷入了某种情绪,面容上满是恐惧,“要不是薛卫尉赶来,你可能早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你怎么如此平静?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才究竟干了什么?”
  席淮:“……”
  席淮沉默了,天知道他只是拿酒,为什么落在别人眼里成了挡剑?
  他一声不吭,站在昏暗的街道里,任由李珏骂骂咧咧辱骂着自己。
  许是骂累了,李珏才停了下来,表情有些不安,像是在担心着他。
  “我不想看见有人死。”李珏眼眶发红,声音发颤,好似要哭了。
  “等!”席淮懵了懵,他没想到他担心自己,“等等,你哭什么。”
  席淮无法理解,明明李珏先前还想要杀死他,怎么现在担心他了。
  别这样,搞得好像他才是坏人一样,李珏继续保持着原样不好吗?
  “哭哭哭,只知道哭,福气都要被你哭没了。”席淮忍不住嚷嚷,“你还哭,你是想把家哭散吗?”
  “朕几时替你挡剑了?朕替你挡剑怎么了?你不是说朕是你的阿娘吗?阿娘替孩子挡剑有问题吗?”
  烦死了,这群神经病,他好端端的正常人,都要被他们逼疯了,这些男同能不能不要随地大小癫。
  口无遮拦说着奇言怪语,席淮抓耳挠腮,整个人烦躁得不行,丝毫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李珏都因为席淮的言论,而骤然停下了眼泪。
  他吸了吸鼻子,刚才的模样都像是错觉一般。
  “你刚才果真是在替我挡剑?”
  席淮:“……”
  席淮再次沉默住了,他正想要否认,却听李珏嚷嚷道:“而且小爷哪里哭了,你肯定看错了!”
  这完全是死鸭子嘴硬了,席淮忽然很想要揪下他的耳朵,像个老妈子一样,狠狠教训他一番。
  可自己又不是他的阿娘,为什么要把自己逼成老母的样子。
  等下,太恐怖了,差点儿都要被他们的思维给潜移默化了。
  “还有……”可李珏没有给他怔神的机会,“你是承认了?”
  “什么?”席淮还没有感叹完,便听见了李珏的疯言疯语。
  “你别想否认,你刚才都承认了,承认你愿意当我阿娘了。”
  眼看着他不想承认,李珏还引诱道:“你不想看我腹肌吗?”
  席淮:“……”
  席淮头疼按了按眉间,“这便是你对自己阿娘说话的语气?”
  李珏果真蔫了下来,眼巴巴看着他,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被那样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席淮都好像诞生出了母爱似的。
  打住!住脑吧小淮!
  不要被他们影响了。
  席淮在心里抱住了自己的脑子,禁止自己产生奇怪的情绪。
  他轻咳了声,目光瞥向了李珏,“好了,给我看看腹肌吧。”
  李珏:“……”
  李珏呆滞了下,徒然撩开衣服,捉住他的手,按在了腹部。
  席淮感到手下一热,硬块突起,余光瞄下去,被肌肉沾满。
  他面色通红,手放在这里不是,移开不是,只能呆滞不动。
  好在巷子里再次闪过刀光剑影,他还没反应,人被推开了。
  李珏咋了咋舌,从腰间拔出刀剑,毫不犹豫挡在他的面前。
  先前被薛放阻挡的刺客,居然追到了这里,朝着他们袭来。
  “该死!薛放到底怎么当禁卫军统领的?”李珏怒斥着薛放的失责,转而看向了席淮说:“你先走!”
  不用你说他都知道,既然已知不是温玉林和萧沅派来的刺客,那么谁留下谁倒霉,他现在还不想死。
  席淮当即跃上了马匹,他双腿夹紧马腹,手里扯着缰绳离去。
  只是街道上人来人往,马匹遭到了惊吓,顾自奔腾到了森林。
  奔腾的马匹刮来的冷风,将他的脸吹得有些刺痛,他心脏怦怦直跳,本能感到了危险。
  手臂都像是失去了痛觉,连同着嗅觉都被屏息了,他无法感知与闻到手臂上的血腥味。
  席淮只能死死拉着缰绳,迎合猛烈冷风,向前奔腾。
  直到面前有道人影闪过,他才下意识往后拉住缰绳。
  他屏住呼吸,竭力控制着缰绳,生怕撞到前方的人。
  忽然面前闪过了雪白,他只见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他被劫到了另匹马背上。
  席淮人都傻了,他这是被劫持了?
  黑暗里,席淮无法看清那人相貌,他不知自己是被刺客掳了,还是被禁卫军救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想到了很多死法,浑身都禁不住发颤。
  直到一股清淡的墨香涌入了他肺腑,他被呛得咳嗽了声,才察觉到背后之人是谁。
  席淮镇定心神,清了清嗓子问:“……难道是老师?”
  身后的人一怔,席淮故作惊喜,“老师几时回来的?”
  说着,他环顾着四周,“秦将军呢,一并回来了吧?”
  结果身后的人身体一僵,他好像情绪不佳,但很快恢复原状。
  他没有回答,而是传来了声轻笑,“陛下是怎么认出来臣的?”
  席淮嗓子发干,想要回头,但背后体温炙热,令他浑身僵硬。
  他被这样夹在马背上,被背后的人环在怀中,身体无法动弹。
  即使如此,他还是掩住心思,笑了笑,“因为您身上的墨香。”
  盛明月:“……”
  盛明月好似没有想过他的回答,一时有些失措,怔在了马背上。
  明明看不见盛明月的表情,席淮却还是感觉到他身体震颤了下。
  “陛下真是……”身后响起自语的叹息声,话到中途戛然而止。
  席淮无语凝噎,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这都已经不是权谋文了,他能不能直话直说。
  他在心里腹诽不已,却丝毫不知道,盛明月的目光如炬,眼中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好奇。
  盛明月看着身前的少年帝王,便如同看着什么奇珍异宝,原本平展的唇角都不动声色上扬。
  “陛下可真是聪慧过人。”说着,盛明月才补充道:“臣与秦将军,早在几日前已经回京。”
  少年一怔,声音委屈,“老师回来为何不告诉朕。”
  盛明月挑了挑眉,只觉得怀中的少年像是在撒娇。
  他轻笑了声,企图转移话题,声音温柔不可思议。
  “那陛下能不能告诉臣,究竟是怎么发现是臣的?”
  少年闻言,嚣张挑了挑眉,“朕除了老师外,身边都是武官,老师焚香写信,身上难免会沾染上墨香,老师该不会都不知道吧。”
  少年的声音有些得意洋洋,他抬高下巴,像是只高傲的天鹅,露出了半截细弱的颈项,“正因如此,朕才会笃定你一定是老师。”
  “因为朕曾经在老师身上嗅到过。”少年回眸,朝着他勾起笑容,皎如日星,晔兮如华,“故而老师一靠近,朕便认出了老师。”
  那一刻,盛明月心跳有些加速,他久违对面前的少年生出了好奇。
  明明不久前还是昏君,可在一夕之间仿佛变了个人,扰乱他内心。
  他本该厌恶他随心所欲,可他没有,反而多了分坐观其变的心思。
  盛明月从未有过多余的情绪,他的感情天生淡漠,与寻常人不同。
  即便是待在席淮身边,他都知道自己只是在模仿复仇而与虎谋皮。
  直到来到北域,他的脑子被席淮占满了,他开始猜测席淮的意图。
  席淮为什么将他调离京城,甚至不惜赔上了秦明镜。
  盛明月自幼对于新鲜事物很感兴趣,他探索欲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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