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光是被那样专注看着,席淮都有片刻失神,可他很快泰然自若收回了目光。
  他憨笑,假装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憨厚挠了挠小脑瓜。
  “老师知道的,朕根基不稳,为了生存,只好投其所好了。”
  “结果朕一不小心歪打了正着,得到了太后与摄政王青睐。”
  “朕如此窝囊,实属于无奈,老师不会对朕感到失望了吧?”
  盛明月顿了顿,他面容上的肌肉颤动,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但很快端出儒雅随和的模样,摇了摇首,“陛下没有错,只怪臣与秦将军势弱,无法保护陛下。”
  “陛下有什么错。”他抬了抬眼眸,遮掩住了眼里厌弃,“陛下没有错,陛下只是在自保罢了。”
  长廊里,衣冠胜雪的盛明月,身长玉立,如玉如琢。
  他神情哀伤,即使如此,却仍是如同雅致的君子兰。
  席淮原本紧张的情绪,不知怎么的,都冷静了下来。
  装什么装,有够虚伪,以为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吗?
  说来说去,不都是在指责他为了生存下去没了骨气。
  以前的席淮还会在意,但现在的席淮简直强得可怕。
  他放任盛明月怪腔怪调,平静道:“老师说得不错。”
  盛明月怔了怔,面容上内疚的表情,都险些收不住。
  然而席淮唇角勾起甜甜的笑容,逐字逐句重复了遍。
  “朕有什么错呢,朕只不过是为了生存,自保罢了。”
  “别人不理解朕都可以,只要老师能够理解朕便好。”
  盛明月笑容僵硬了下,没有想到阔别几月,他们再次相见时,他脸皮变得变得如此之厚。
  席淮自己都感觉自己道德水准下降了不少,他承认自己为达目的,甘愿吃他们的百家饭。
  谁知忽然响起了道声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皇宫,“不好了不好了!贵妃娘娘落水了!”
  第45章 事情发生得……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忽然, 席淮与盛明月只是对视了眼,便匆忙赶到了李珏的宫殿。
  张太医此时已经从宫门内走了出来,他此时神色不安, 席淮难以看出他真实情绪。
  只是当张太医看见他, 向他叩拜时, 他立即搀扶住张太医, “张太医, 如何了?”
  张太医冷汗涔涔, 好似在掩饰什么, 而颤巍巍跪了下来道:“娘娘,娘娘薨了!”
  席淮震惊不已, 他说什么, 那个壮得像是牛一样的少年, 狗带了?
  席淮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冷静问宫女,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瑟瑟发抖道:“奴什么都没有看见, 奴只看见娘娘落入水中。”
  席淮:“……”
  离谱了家人们,李珏好歹是个刺客, 怎么可能不慎跌落入于水中。
  此事过于蹊跷,席淮瞥向了盛明月,盛明月表情平静,并无惊讶。
  直到目光对视, 盛明月才好似恍然回神,面容上露出了悲伤神色。
  他怔了怔, 隐约意识到了事情有些端倪,但他没有声张,而是若有所思, 决定陪他们表演到底。
  于是他愤怒推开了张太医,只身一人往李珏厢舍里闯去,“别说笑了,你们难道是在哄骗朕吗?”
  他面色苍白,声音颤抖,简直完美将悲痛欲绝表演淋漓尽致。
  张太医上前阻拦住了他,“陛下,娘娘已死,莫再惊扰娘娘。”
  “让开!” 他怒发冲冠推开张太医,“别拦朕!要见阿婉!”
  于是下一刻,一具身量与李珏相似的尸体占据了席淮的眼球。
  尸体五官被头发覆盖,看不见容貌,身形却与李珏及其相似。
  席淮倒吸了口凉气,从未见过死人的他,这次的确被吓到了。
  他很想要移开目光,但还是忍着情绪上前观察着尸体的五官。
  明明长相与李珏妆后相差无几,偏偏他们都不知李珏是男子。
  而这具尸体女性特征过于明显,他心中清楚知道这并非李珏。
  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流下鳄鱼泪,“阿婉!”
  “陛下!娘娘已经死了!”张太医不得不提醒他残忍的事实。
  席淮怒不可遏,“朕要阿婉活着!若不然你们都得给朕陪葬!”
  说着,席淮呆住,这话是不是太耳熟了,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话音刚落,侍奉的太监顿时冷汗连连,畏惧将头越埋越低。
  宫女却都感动不已,心下深信原来陛下是真心倾慕于娘娘的。
  世人说陛下是昏君,执政期间,从不过问朝政,沉迷于酒色。
  宫女知道,陛下从不久前开始,眼里除了娘娘,容不下他人。
  连后宫里的美人,都早已遣散,搅乱选秀,都不曾责备娘娘。
  倘若这算不上是情深意切,那么这算得了什么。
  宫女眼睛里闪过了丝决绝,下一刻,上前磕头。
  “陛下,娘娘刚才在御花园里,遇见了温国公!”
  “你!”张太医大惊失色,他正欲训斥那名宫女,却被席淮打断。
  “说!”席淮怒视了张太医一眼,张太医才不得不欲言又止收手。
  “奴婢不知温国公与娘娘说了什么,但娘娘见完温国公后落水了。”
  “陛下,您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娘娘被害死了,请陛下为娘娘作主。”
  席淮一怔,虽不知李珏打什么主意,但李珏明显是在算计温国公。
  他推测李珏大概是猜测到小年夜刺客,是温国公派来的,才想要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他叹了口气,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觉得李珏多管闲事,他明明可以不用掺和进来的。
  “温蘅!”即使这样,他都将小皇帝演到底,“朕要告诉母后!让母后来主持公道!”
  张太医没有想到席淮如此勇,冷汗连连道:“等等!陛下莫要冲动!”
  谁人不知道温太后温玉林出生于名门温氏,温蘅更是温太后的嫡兄。
  两人虽不同胞母,但在素有贤名的大娘子身边长大,胜似亲生兄妹。
  温蘅能有如今国公之位,不单是世代托举,还得益于温太后的扶持。
  温太后怎么可能为了贵妃与毫无血缘的小皇帝,责备自己的嫡兄呢。
  原本张太医以为小皇帝为了生存,才不得已藏拙,故作任性的样子。
  现在张太医知道自己错了,小皇帝与过去一样,仍是单纯不可一世。
  当张太医回恍然神时,小皇帝已经转身离开了。
  好在有首辅还在陛下的身后,张太医松了口气。
  有首辅在,陛下应该不会干出什么荒唐事来吧。
  然而张太医不知道的是,席淮面容上的义愤填膺,在彻底离开后很快消散殆尽。
  他转身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盛明月,直言不讳道:“老师,为何要一直跟着朕?”
  盛明月轻笑道:“摄政王心怀不轨,臣担忧陛下的安危。”
  席淮沉默了下,“……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朕?”
  “陛下为何这样问?”盛明月挑了挑眉,俯视着面前相貌周正故作严肃的少年。
  他已经长大一岁,曾经稚气未脱的面容,如今抽条了不少,愈发愈显明艳起来。
  面颊上的婴儿肥褪去,令他五官比以往更精致,那双眼睛里,更是盛满着躁意。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他原本被梳理好的头发,都散落开来,垂在了他眉眼间。
  可少年显得毫不在意,反而很烦躁的样子,压抑着情绪问道:“你是不是早已知道那具尸体不是李珏的。”
  盛明月挑了挑眉,他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发痒,而下意识伸出了手,将少年额前掉落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兴许护理得当,那缕发丝都显得格外柔顺。
  盛明月摩挲了下手指,喉咙微微有些发涩。
  可少年却如惊弓之鸟,往后躲开了他手指。
  他笑了笑,“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是李珏决定的。”
  此时的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正常人。
  好像看见面前少年,便会变得不像是曾经的自己一样。
  他好像拥有了感情,心里只觉得面前的少年,有趣极了,无论少年变成什么样,他都看不腻。
  而赋予了他感情的少年,此时用义愤填膺的表情看着他,“你与李珏知道刺客是温蘅派来的?”
  “你与李珏究竟在谋划什么?李珏假期离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像是只愤怒的天鹅,仰着长长的颈项,眼睛瞪得圆睁睁的。
  盛明月心中一片柔软,可很快,他注意到天鹅颈项上的咬痕。
  宛若标记猎物的野兽,刺目的青色咬痕被刻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无不展示着自己的占有欲。
  这令他长睫微微垂下,伸手掐住少年的脖颈,黑玉一样的眼睛里,印着那张充满惊恐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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