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李大夫估摸着能把身上的流脓的那些伤口清理好,就已经是了不得。
去他那问诊看腿的也不在少数,穷苦些的基本上就是随着去。
反正只是瘸腿,又不是断腿。
李大夫说完后不再出声,就等着凌星选择。
至少百两……
凌星听着钱的金额,心里像压了一座大山。
但好在不是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钱,只要他努力赚钱,就能一直治。
没有思考太久,凌星就给了回答,“我要尽可能的治好,麻烦大夫写药方吧。”
李大夫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准备好好救治。
他确认道:“嗓子和腿都一起治?”
“嗯,都一起。”
李大夫摸着胡须颔首,沉吟片刻后谨慎的提出要求,“那好,给一次钱,我问诊抓药一次。在没彻底治疗好之前,什么时候停,由你说了算。但有一点,概不赊账。”
行医救人是没错,但到底也是要养家糊口。
把话说在前面,彼此心里都有个数。
凌星知道是这个理,连连点头。
清理伤口时,李大夫让人都出去,只留沈回在里面打下手。
本是看中沈回力气大,能帮他压住人。
后为以防万一,问了会不会怕血肉模糊的伤口。
沈回说自己经常打猎处理尸首,并不会怕后,李大夫当即留下他来帮忙。
凌月因为虚弱昏迷,眼下不是断骨再接的好时候。
需要养几天才可以。
但是身上的伤要快点处理,不然后面肉烂的更严重。
沈回多少了解伤口,在李大夫处理的时候,他按着人的同时,也在观察凌月身上的伤。
流脓的地方,看着都像是刀割。
另外还有许多淤青,这些就是击打出来的。
还有不少已经愈合的伤疤。
这些伤具体怎么弄出来的,怕是只有凌月醒了才知道。
脓水要挤干净,有两处比较严重,在伤了的右腿小腿上,需要剜去坏掉的肉。
幸好是现在天气不热,不然可能生虫。
凌月早已经被疼醒,意识不清的在尖叫着。
声音粗砺不像是孩子该有的声音,因为嗓子本就有伤,这么一喊又开始呛血。
李大夫怕他再被血水呛死,只好又让屠海找一壮汉进来。
没一会就有个壮汉进屋,就是先前抱着凌月回来的田舟。
他坐床上,让凌月靠在他身上,他把人上半身固定住。
沈回则是按着凌月血肉模糊的腿,不让他挣扎。
李大夫还顺便给凌月嘴里塞一团干净的布,怕他咬舌头。
瘦小的孩子因疼痛挣扎时,脸色苍白,唇色全无,浑身的汗像水一样的流。
期间疼晕了两次,李大夫怕疼死过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扎针让人清醒。
沈回看着如同小兽一般挣扎嘶吼,想要脱离痛苦的凌月,眉间紧皱。
外面的凌星听着里头的动静,冷着脸流泪。
心疼和愤怒充斥心头,此时还能保持理智站在这,全是因为心系凌月的安危。
屠海听着声,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赌坊里赌徒们每天的惨叫声,比凌月叫的要惨多了。
可他现在却听不得孩子的痛喊。
不由自嘲的想,人年纪大了大了,还心软上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里面挣扎的动静小许多,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很快门被打开,血腥气也涌出来。
凌星像只兔子一样,快速蹿进屋里,直奔床榻前。
身上伤口被包扎好后,凌月就昏睡过去。
李大夫让凌星看一会弟弟后,就拉着他讲注意事项。
门外,沈回找到屠海。
“屠八爷,我想见赵武乡。”
屠海疑惑道:“你见他做什么?”
“想知道凌月的伤,都是谁弄的。”
“那你不必见他,这事我知道。”
屠海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闲聊一般。
“去找凌月的路上,我问过赵宝财。他说赵武乡这次没对孩子动手,凌月很聪明,知道反抗会被打,一路上都很听话配合着赵武乡。”
也正因为一开始就以为孩子已经被赵家人打的吓破胆,不敢再做任何逃跑的事情,所以赵武乡才放松警惕。
最后叫凌月找到机会,跑出牙行,半途碰上王有麦。
而王有麦认出人,又赶紧告诉凌星,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凌月身上那些伤,都是赵家人打的。”
屠海说完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
“好像也不是,灌哑药应该是赵武乡。就算不是他灌的,也肯定是他的主意。赵家人没必要弄哑凌月,那药也确实是赵武乡才有,他从上个牙行弄来的独门秘方。”
说罢,他扇着折扇,带起一阵凉风,顺嘴问沈回,“你突然问这个,不会是要报复回去吧?”
“不是报复。”沈回否认道。
屠海正要点头呢,就听他又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凉风一停,屠海呵呵干笑两声,“你还挺有文化。”
“屠八爷过誉。”
屠海一阵无语后,又刷刷刷的扇起风,“有些事不好动手,可以花钱请八爷我的人动手。”
“会的。”
见沈回答应这么快,屠海知道这事沈回是铁了心要干的。
他有些疑惑道:“凌哥儿叫你来的?”
不然为什么凌星的弟弟,沈回也没接触过,这么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就算有凌星做纽带,也没必要为了凌月做到这一步。
沈回摇头,“不是。”
他是因为哥夫不开心,就想着要是让凌月遭罪的人,遭了同样的罪,哥夫心里应该能好受一些。
真正的原因,沈回并没有说。
因为不能宣之于口。
屠海也不在意缘由到底是什么,左右和他没关系。
他只负责收钱办事。
村子里人多眼杂,凌月不好回去。
加上他还有伤在身,需要静养。
屠海好人做到底,叫手下人打扫出一间屋子,给凌月暂住着。
凌星要留下来照顾凌月,让沈回先回家,和爹娘说一声原因。
“晚上的时候我会回来。”
在凌星拒绝之前,沈回压低声音道:“这里是赌坊,全是不熟识的人。哥夫一人在这里,我会担心。”
凌星这才想起自己哥儿的身份,只好点头,“好,辛苦二郎了。”
沈回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很快回来。”
夜幕降临,凌月喝完药后没多久终于苏醒。
守在床边的凌星及时上前查看,手碰到凌月的瞬间,被他偏头躲过。
孩子声音沙哑,黑黝黝的眼神带着些许警惕。
“哥哥?”
凌星红着眼眶,心里庆幸凌月醒了,也不忘点头应下他的话,“阿月,是哥哥。有哥哥在,阿月别怕。”
听到熟悉的温和声音,凌月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凌星的脸颊。
有温度,能摸到。
不是做梦。
可是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凌月说不上来,他从小就是哥哥带大,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哥哥。
他应该最熟悉哥哥的。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眼前的哥哥有一点陌生?
凌月很难过,他觉得自己被人打坏掉了,连哥哥都不亲了。
这比什么都让他难过。
黑黝的眼眸瞬间积蓄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
凌星着急的要查看伤势,脸上的担忧心疼做不得假,那是真实的情绪流露。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凌月,一直在观察他的脸。
“哥哥,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但你好像又和以前一样。”
凌月被药弄坏的嗓子说话时很疼,他满口的血腥气,说长句时,一直在停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凌星心跳的厉害。
记忆里凌月很聪明,但没想到还如此敏锐。
他突然在想,或许原身留下对凌月的情绪,有让他一定要找凌月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凌月相信,他们就是一个人。
不然的话,人很难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产生浓烈的亲情。
一定会在凌月面前露馅。
转瞬间,凌星想了许多。
他看向凌月,握着对方的手,轻声的说:“哥哥之前差点死了。”
凌星对凌月说当初为留下找他,而答应冲喜的事情。
不过他在自己昏迷那几日,加了些东西进去。
说他那时候因为风餐露宿,身体不好,也是强弩之末。
他预感自己可能要跟着新婚丈夫一起离开人世,却不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