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管家语重心长:“程大夫,最开头这段,神医为了报恩才下凡救了郡王爷,我们且不说到底有没有救——咳咳,总之这段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老管家在程衍的注视下快速组织语言,“第二段,讲这个故事里的神医用的药是天上玉兔捣的,这段嘛……问题也不大!只要给平日苍耳拿药的药铺封口费就可以了。
  “但是这第三段,问题就大了啊!”
  程衍挑眉:“问题在哪?”
  老管家手指在笔走龙蛇的字上指点:“程大夫,您写了您,哦不,是这位神医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就算了,接下来这段‘腰斩小厮后又将其缝上,小厮毫发无损,此乃程神医之神技也’——这这这!您怎么编得下口!还有什么吐云喷火、生吞匕首——真是荒诞!”
  传出去怎么会有人信!他老杨第一个不信!
  程衍早有准备:“不信?那给你表演一个腰斩术吧。”
  书童脸色一变:“程大夫!我想请个假回老家一趟!”
  程衍抓住了他的衣领,“就你了,来配合我一下。”
  准备两日后,程衍给老管家表演了一整套的现代魔术展,配合表演的助手书童已经知晓其中一些诀窍,但该配合的惊恐表情都做得出色。要不是老管家精神矍铄,程衍感觉他都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还没开场楚望就听到声响,也跑过来看热闹,程衍干脆给他拉了个凳子,还准备了零嘴给他吃,让他津津有味地欣赏了神医展现神技的全过程。
  楚望看完非常捧场:“程衍!你太厉害了!你果然是天上来的神仙!”
  “这这这这、这……老朽……老朽……”老管家的三观正在重塑中,目前缺乏组织语言的能力。
  程衍让书童去收拾一地的血——那是他们为了表演腰斩特地准备的猪血,表演效果极其逼真。
  他走到楚望面前,捏了捏他鼻子,低头说:“楚望,我不是神仙,刚才这些东西,全都可以称之为幻术,不过,归根到底,只是用了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楚望愣了下。
  程衍在他旁边坐下,和他说:“是的,你刚才有看出来什么破绽来吗?最简单的,我把苍耳放入木箱里,又将木箱切成两半,你觉得你的书童还有可能活蹦乱跳的吗?”
  书童正在勤勤恳恳打扫庭院里一地的血,老杨忍不住在问他:“你肚子……你肚子里的肠子还在吗……”
  楚望捏着下巴,一会儿看了下木箱,一会儿看了下书童,嘴里喃喃自语:“障眼法……障眼法……哦!我知道了!木箱里本来是有两个人对不对!刚才抬木箱出去的时候,有个下人裤袜和苍耳是一样的!”
  程衍想着要给他解开答案,没想到楚望已经先想到了,他颔首笑道:“没错,木箱里本来就多藏了一个人,苍耳在前面,从木箱里露出脑袋,另一个下人在后面伸出脚,这样从外面看,就以为只有一个人,然后被拦腰横斩。”
  书童在旁边无奈说:“老杨,你听到了吧?我真的没受伤。程大夫太厉害了!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
  老管家听着,呆愣住,花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恍然:“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来,“等下!那这一地的血是哪来的?”
  书童连忙回答:“当然不是我的血,那是从庖屋拿的猪血。”
  老管家出奇愤怒了:“你们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猪血!”
  程衍还在和楚望排排坐聊天,聊着刚才那一整套的表演的破绽。
  “口吞匕首,只是将匕首藏入衣袖里而已;口中喷火,其实因为我含着的不是水而是煤油,煤油遇火种,自然会在空气中燃烧。至于其他的,也只是普通的障眼法了——”程衍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袖子这么宽大,能藏得下的东西太多了。”
  “太危险了。”楚望心有余悸,“你以后不要玩这些了,万一出了意外就……”
  程衍挑眉,却笑着说:“我和你说这些,只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是什么神仙,那些把戏都只是欺骗人的。不过,我的医术是真的。”
  楚望点头:“我知道,程衍,你太厉害了,我感觉我越来越聪明。”
  书童打扫完院子了,凑过来点头说:“是呀是呀!郡王好聪明!刚才一猜就发现腰斩术的秘笈,你看老杨都被吓个半死呢……”
  老管家在庭院外,没听到背后有人说他话。
  程衍也附和,倒不是吹捧,楚望确实智力恢复了,甚至他比不少人都聪明得多,只是现在还没人发觉。
  “对了,”程衍突然说,“你有没有发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第10章 小傻子
  “什么?”楚望不解,却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在自己身上摸索,“没有什么东西丢——哎呀!我的绳子呢!”
  那块仙鹤玉佩已经无处可寻了,连程衍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但之后楚望还是在腰间系着那半截剩下的红绳,轻飘飘地没重量,这么久反而没被他弄丢。
  这会儿摸不到,楚望立刻急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呢!”
  程衍笑眯眯地站起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系着断绳不吉利,现在被我变走了。”
  “但、但是……”楚望喃喃。
  程衍却突然说道:“你想不想和我交换定情信物?”
  “啊?什么?”楚望被他不着边际的跳跃性带跑。
  程衍把手伸到他耳后,捏了捏楚望的耳垂。
  和楚望的脸一样肉嘟嘟的,又嫩又软,手感极佳。
  “你……”楚望涨红了脸,直愣愣看着程衍。
  程衍低下头,和他靠得近,低声说:“那截红绳,我收下了,作为交换……”轻挠着楚望耳根的手收了回来,掌心向上摊开在两人之间,手掌中放着一块晶莹的玉观音。“男戴观音女戴佛,买不到上好的玉,这也是我攒了一个多月给你买的。”
  楚望愣愣地盯着:“给、给我……?”
  程衍勾起嘴角,举起玉说:“当然是给你。不仅要送给你,还要给你戴上。”
  不等楚望有所反应,他就将玉佩挂到了楚望的脖子上。
  楚望忍不住抬手握住那块玉,低头看了又看,才想到了什么一样,欣喜地抬头看程衍,说:“定情信物!?”
  程衍抬起手,宽大的袖子往手肘落下,露出他一截手腕。
  “你的红绳,在我这里。”
  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
  * 小傻子
  有所见闻后,讲起神话故事来,老管家和书童也有了几分底气,甚至已经吹嘘成郡王府上的程大夫,每当月圆之夜,就会乘风归去月宫,从玉兔手中拿到仙药再回来,讲得那叫一个煞有其事。
  “老杨,这种故事骗骗郡王也就罢了,你觉得我们会信?就算天上真的有神仙,也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这些凡人面前的,那个所谓的神医,一定是江湖骗子!”有人笃定地说。
  另一个人接话:“就是就是!如果那位程大夫真的是神仙下凡,那为什么没治好郡王的病呢?”
  老杨打好草稿,早有准备,镇定地说:“这我只能偷偷告诉你们啊,你们可千万不能传给别人听,来来来,把耳朵凑过来。”
  这话说出来,相当于明天坊间绝对会流传出来。
  但所有人都一脸“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表情,鬼鬼祟祟地把耳朵竖起来,朝老管家靠拢。
  老管家压低声音,说:“神医是为了报恩到郡王府上是没错,但这天上的仙药啊,不是天子是没有福分吃的,吃了反而会折寿!所以神医才没有办法治好郡王,神医早有准备,这个月中旬一过,仙药是得进贡给天子的。”
  七嘴八舌说神仙的桃色新闻,这些平民百姓还不畏惧,但天子脚下谈天子,简直是命都不要了!
  所有人立刻脸色大变,惊惧地看着老管家:“老杨,这种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老管家含泪想,这他妈也不是我想说的,我也是被逼的啊。
  不过老杨见多了大风大浪,当年也是见过圣上的人,脸色能依旧保持不变,说:“这些都是那位神医说的,和我可没关系。咳,反正,你们听听就好了。”
  那位程大夫到底想干什么,老管家一知半解。从发现玉玺之后,他便认可了程衍,然而魔术展后,他也终于清楚地确认,程衍不过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没有一个能当真。
  可程衍却反而要将这样的消息散布出去,如果真的穿到天子耳朵里,拿不出这样的神药怎么办?
  从这些日子的相处,老管家未免看不出这位来路不明的程大夫对郡王的关心。其他亲近郡王的人,别有用心还不多加掩饰,自以为聪明地把傻子耍得团团转;程衍偶尔逗弄郡王,也绝不是出于想捉弄他的心态。这么多年,老管家也已经年迈体弱,没有太多精力照顾郡王,他真切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能好好对待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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