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姓庞的敢冒着得罪那群“混不吝”的风险来恶心他,甚至是直接自己火急火燎地出面找茬,背后一定是有连他们也无法撼动的人提了要求。
比如……宴家。
正巧他最近还冒犯了宴影帝,影帝的经纪人魏德嘉昨天又和姓庞的见了面,这让他无法不多想。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不愿相信宴影帝会是这种卑鄙的人。
虽然称不上是对方的粉丝,但沈游川也承认,自己对于影帝的非凡成就和他的演技是有敬仰和憧憬的。
而且圈内关于宴影帝的评价,多是说他清冷淡雅,孤洁高傲,但为人很敬业,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再者对方这两次对他的态度其实称得上和缓,如果这背后的主使真的宴影帝的话,未免也太割裂了。
沈游川一边望着无尽夏出神,一边思绪涌动。
这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花架后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有女士在呜呜哭泣,而那声音又迅速被捂住了,随后传来被拖动的踉跄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你最好识相点儿!跟了爷,什么事儿没有,要是伺候得好,给你砸点资源都是随手的事。可你要是不识趣……”
沈游川顿了顿,然后扯下领带,一圈一圈缠在手上,悄无声息地向那边走去。
“我不——”那位女士十分抗拒地呜咽着,似乎在奋力挣扎,猛地扯住了墙上蜿蜒的藤蔓。
藤蔓牵连到花架另一边的矮墙后,那里因此摔掉了不少花盆,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破裂声。
男声被吓了一跳:“该死的臭娘儿们!我告诉你,吃了那个药,烈女也要变荡|妇!你逃不掉的,我兄弟去拿轮椅马上就到……”
药好像起效了,那位女士的声音弱了下去,已经走近的沈游川透过花架的缝隙,看到她被那个男人架着,软软地往下滑。
“慢死了,怎么还不来!”男人费力地扯着她,同时不安地转头看向另一方向的矮墙,“啧,真会给爷找麻烦……”
就是现在。
已经用领带裹好右手的沈游川一个迈步,重拳出击,精准地打在男人的后脑勺上。
这个败类连一声痛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脸朝地倒了下去。
沈游川一把扯住那位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女士的手臂,刚有点手忙脚乱地想扶稳她,一辆轮椅就骨碌碌冲到他脚边。
他顺势把人放在了轮椅上,同时发现她带着泪痕的脸还很年轻,看起来像刚上大学入圈的新人。
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沈游川朝轮椅来的方向望去,然后就愣住了:“宴……”
居然是宴凉舟。
对方正神色惊愕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沈游川觉得自己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第9章
沈游川望着长身玉立于花团锦簇之中,仿佛在莹莹生辉的宴影帝。
昨天魏德嘉派头十足被迎进腾跃大门的模样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与庞总张扬得意的丑恶嘴脸和地上这个败类恶毒卑劣的言语渐渐重合。
或许他早该认清的,圈子里的人都一样,光鲜的外表下掩盖着丑陋的东西。只能说影帝不愧是影帝,演技绝佳,能骗过所有人罢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宴影帝应该是个例外呢?或许只是他太过胆怯,不敢直面要与影帝对抗的现实吧。
沈游川深吸一口气,说不上内心是失望还是愤懑。
圈子里的标杆,受人敬仰的大前辈都是这样的德行,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声音漠然:“打扰宴前辈了,这位女士不舒服,我先送她去医治。”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推着轮椅直接离开了。他怕自己晚走一步,就会忍不住质问。
可他哪有向豪门出身的宴影帝发问的资格?这不过是他们圈子内司空见惯的“游戏”。
宴凉舟愣愣地看着沈游川推人离去。他张了张口,低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矮墙后,那里有四仰八叉昏迷倒地的另一位作案者,和他旁边翻进花坛里的劣质轮椅。
他知道沈游川误会了。可他从没有见过他盛怒的样子,当对方冰冷的眼睛望过来时,他有一瞬间被惊到了,然后心底迅速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
那情绪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幼年的自己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小朋友们一个又一个地被接走。
他们都欢笑着被父母抱起来,或是被牵起小手快活地离开,只有他孤零零地待在原地,听着肚子为哄他唱起的歌,望着遥远的天边渐渐暗下去。
等到回过神来,沈游川已经离开了,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就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宴凉舟抿了抿唇。
“我的天!小舟,你在干什么?”宴乐逸大惊失色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不是说要来花园看无尽夏吗?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只有这个是我……”宴凉舟刚想下意识地解释,就反应过来,“没错,两个都是我打的。”
还是不要把那人牵扯进来,以免后续有人找他麻烦。
“哎呦我的祖宗,你说你……”宴乐逸十分头疼。
他先观察了一下宴凉舟身边仰面的这个,又满脸嫌弃地用脚尖把那边脸朝下的那个翻过来瞅了瞅:“原来是这两个没品的孬货。他俩怎么惹到你了?”
宴凉舟胸口发胀,不想说话。
“算了……打就打了。怪我,明知道你不舒服,还非得拉你出门应酬。你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兴致了,走!我们回家去。”
宴凉舟垂下眼,他并不怪宴乐逸。因为他知道表哥是好心,希望他能多出来散心,更多地结识人脉,了解自己的产业,以免被人蒙蔽。他只是,心底现在有种扎扎的情绪。
宴乐逸拥着宴凉舟的肩膀往外走,然后发现了问题:“诶?你轮椅呢?倒的这个破烂玩意儿不是你的吧?”
“今天出门的时候忠叔特意和我交代你腿疼走不了路,你等着,我再给你找一个去。”
“不用了。”宴凉舟绷紧唇角,“这会儿不疼了,走吧。”
宴乐逸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突然乐了:“不就是个轮椅吗?丢了哥再给你买个新的!至于气得又是打人又是委屈巴巴的吗?”
“委屈?”宴凉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可不是吗?”宴乐逸啧啧摇着头,“瞧你这小脸儿,委屈得嘴巴都抿进去啦!”
原来,这是委屈吗?
宴凉舟怔怔地看着轮椅离开的方向,垂下眼,沉默不语。
等他回到家,看见忠叔抱了一个精美的大花瓶进来,里面插满了大朵蓝色的无尽夏。
“说是少爷你被扰了兴致,乐逸少爷特意送来的。”忠叔满脸疼爱地给宴凉舟递上牛奶,“别为那些不值当的人气着自己,喝了牛奶早些睡吧。”
宴凉舟一口饮尽牛奶,洗漱完上|床。
他躺进被子里,转头看向旁边柜子上仿佛散发着幽幽光芒的花团,心底的那根小刺又开始扎他了。
宴凉舟猛地翻过身,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再看。
明明在前世,他们关于无尽夏的记忆,不是这样的。
*
那是他与沈医生相识的第三日。
他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地告诉对方,那束兰花被误丢了出去。
“真是令人遗憾的消息。”沈医生沉默了片刻,“美好的事物总是脆弱,有时一个阴差阳错,就会永远错失时机。”
“美是遗憾。人的一生都在面临遗憾与失去的课题,与之对抗,与自己和解。”对方似乎拿起什么柔软的织物,窸窸窣窣地摆弄着。
“或许,我应该劝宴先生放下它,往前看。”宴凉舟感觉到对方渐渐走到病床前,“但人总是需要留下点什么,才能稍稍补足心中的缺憾。”
对方翻开了他的手掌。
紧接着,宴凉舟感到手中一轻,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入了他的手心。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辨别。
是一朵用手帕叠出来的兰花。
沈医生的声音在微笑:“如果那束兰花盛开,就会是您现在抚摸到的模样。”
宴凉舟用手指轻轻感受着,柔软细长的花瓣,优雅拱起的弧度,俏丽收紧的花萼……
“很漂亮。”宴凉舟捧着那朵已逝的缺憾之美蜕下的外壳,仿佛正捧着一颗小小的清淡的心。他不由微笑起来:“所以这是沈医生今天为我带的花吗?”
“唔,当然不是。”沈医生回答道,“虽然昨晚平忠先生联系我,说如果我想每日为您带花的话,他愿意负责账单。”
“可是我觉得,比起一直感受离别与缺憾之美,或许长久的陪伴和收获更容易让人感到幸福。”
宴凉舟怔怔的:“就像你和妹妹种小麦那样吗?”
“对。”沈医生走动起来,似乎从桌上拿了什么过来,“所以我今天给您带了一株花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