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抽离的那一半看到这里,不由心底冷笑。
卖出去一份一千万的保险,提成大概有个几十万了吧,作为认亲的见面礼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可惜有些人没脸没皮,比起自食其力,更想直接伸手要钱。
他的妈妈虽然渴望亲人,但显然并没有被情绪蒙蔽双眼。
她叹了口气:“我不是在纠结方式,而是觉得我之前太过激动,行事莽撞,似乎太早在他们面前露富了,反而让这段关系变得难以维系。”
父亲也轻轻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怪你,我们不说,难道他们在网上就查不到消息吗?”
父亲安慰的话音里带着淡淡揶揄的笑意:“我自认为我们的企业发展得不错,还算有点名气的。”
母亲先是被父亲逗笑,然后似乎有些沮丧:“也是,如果我们不说,他们怕是又要多想,觉得我们遮遮掩掩不够真心吧。”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父亲问道。
母亲很是愁闷:“当初签保险的时候我其实就察觉到这一家人不太适合深交,想着观察观察再和孩子们说,现在也该做出决定了。”
“她总是找我哭诉要钱,又说钱被姓张的抢走还因此打她,才几个月,已经给了好几次了,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父亲握住母亲的手:“别难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如果她自己不肯做出改变,我们也无法强行扭转别人的命运。”
母亲背过脸去,飞快抹了一下眼睛:“今晚是最后一次了。之后除非她说要离婚找我求助,我会给她请律师,帮她找工作换城市居住,除此之外我不会再给她其他东西了。”
“也不必和孩子们说他们的存在了,不是什么好的缘分,何必让他们跟着一起心烦。”
“好。”
客厅没有开灯,于是沉游川看到柔和的月影里,银白的光辉下,父亲捧着母亲的脸,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然后父亲一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揉着眼睛的自己。
“游川?”父亲有些惊讶,母亲有些紧张。他们一起站起来朝自己走来:“怎么下楼了,睡得不好吗?”
“不是,”沉游川强忍睡意睁开眼,“我有点渴。”
“给,喝了快去睡吧。”母亲给他倒了半杯温水,笑着看他咕咚喝完。父亲则一路跟在他身后,护送他摇摇晃晃地上楼回房间,看着他栽进床里倒头大睡才离开。
因为本就是半夜脑子发懵时偶然听到的几句零星言语,当时不知前因后果稀里糊涂地根本没记住。之后他又满心投入到中考冲刺心仪高中的学习中去,就把这一夜的事完全抛之脑后了。
现下受到刺|激,潜意识里的碎片才又翻涌上来。从梦中醒来的沉游川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当初那一家子跑来装模作样,大概就是为了试探他是否知道这一千万,顺便再多捞点钱吧。
还好当时他把家产变卖基本都投进了山晴的医药费里,想起姓张的后来在华京因此甩脸子踢踢打打的样子,沉游川冷笑一声。
他揉着因为睡太久而有些胀痛的额角坐起身,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他大概睡了有十六七个小时了。
今天还有戏,现在出发去机场,还来得及。
不过这是哪儿?不是医院,倒像是谁的家。小方呢?
沉游川一边打量着房间内暖色调的装饰摆设,一边向外走去。想到自己昏睡前听到的声音,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打开房门,外面客厅的沙发床上立刻弹起一个身影,正是小方。
小方冲上来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半晌,才松了口气:“沉哥你没事了吧?昨天你差点没把我吓死。”
“抱歉,让你担心了。”沉游川带着几分歉意。
“下次你再不爱惜自己身体,我可要给伍山大哥告状了。”小方气哼哼道。
沉游川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谢过人家准备回华京了。”
“沉少爷。”一道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一惊,转头才发现一个面容和善的阿姨不知何时来到客厅。
她打开屋内的大灯:“凉舟少爷吩咐我给您熬了粥,您喝一碗垫一垫肚子再出发吧。”
“您叫我小沈就好。”沉游川沉默了一瞬,最终他接过对方递来的洗漱用品,去卫生间迅速收拾好自己。出来的时候,温度适宜入口的粥和小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
他谢过阿姨,对方说自己要出门锻炼顺便买菜,十分利索地提起篮子便离开了。
房子内只剩下小方和他两人,小方这才大胆开麦,说这就是沉游川家对面。
昨天宴老师带着人破门而入,因为那边卧室空置太久不好住人,他就把昏迷不醒的沉游川搬到了这里。
宴老师还叫了老中医把脉,确定沉游川只是疲劳过度外加情绪激动导致的昏睡之后,又不放心地陪他到下午,才因为晚上有拍摄任务不得不先回华京去了。
“宴老师说你不喜欢喝中药,所以请老中医给你制成方便吞服的药丸,调理身体用的,让我督促你一天两次至少吃够半个月。”小方掏出小瓷瓶给沉游川看。
“剧组那边小袁说会帮忙请假,宴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多休息一天。”小方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脸色。
沉游川神色如常地喝完粥:“时间赶得及,还是回去正常拍摄吧。剧组任务重,不要因为我打乱安排。”
小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刚才在他洗漱的时候已经提前订好了机票。
沉游川离开前,又给阿姨留下了感谢的字条,才带着小方出门。
下楼后小方犹豫了几次,还是鼓足勇气说到:“沉哥……昨天你手里的那个保险单,被宴老师看到后拿走了。他很生气,说这件事他会帮你追究到底。”
“宴老师说他之后会亲自和你商量,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提前说一声。”
在天色尚未亮起的昏沉光影里,小方确信他面容模糊的沉哥有一瞬间变得异常冰冷可怕,那感觉和昨天搂着昏睡过去的沉哥看到保险单的宴老师简直一模一样。
可那种如猛兽般骇人的气息很快便收敛下去,仿佛刚才令人汗毛乍竖的恐怖之感只是错觉。
他听到沉哥与以往无二的温和嗓音:“我正想问文件被我掉哪儿了呢,好,我知道了。”
*
踩点回到片场,面色如常地和大家打过招呼后,沉游川先紧急投入拍摄。
宿景明的戏份其实已经拍得七七八八了。
故事线中,“鬼王”与钟庭雪于客栈一战之后,宿景明很快收到师父钟怀的紧急召令,信中语焉不详,只说有大事要他速回。
于是他从“宿州”一路赶回,路上还莫名遭到几波追杀。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崖山,一踏入门派大门,就被弟子们羁押关进了地牢。
钟怀携一众武林人士来牢房看他,脸上满是痛惜、愤怒和失望,说竟不知他是如此丧心病狂阴狠毒辣之辈,竟在门派伪装多年,还犯下滔天大罪。
宿景明满是“迷茫愕然”,“不知”师父为何会如此对待自己,还说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钟怀说钟庭雪已经查明近段时间被灭门的九个门派或武林世家当年因为利益鬼迷心窍,行差踏错,联合起来假借一个“百鬼门”之名,前往宿家山庄行抢劫之事。
不料宿家上下反抗激烈,九家慌张心虚之下,将抢劫变成了灭门惨案。
钟怀愤慨又伤心地责问宿景明为何不向他这个师父说明一切,反而要自己做出极端之事。如果早早讲清,难道他不会为自己的弟子,为自己的大哥主持公道吗?
宿景明这才“惊觉”大家把自己认作鬼王,顿觉“冤枉”,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些,况且他这段时间的踪迹十分清楚,怎会被当成是一连串惨案的罪魁祸首呢?
钟怀让他不要再狡辩,说那九家幸存下来的几个零星子弟已经坦白家中当年的罪过,以此来指正宿景明。宿景明是唯一一个有复仇动机的人。
再者有人后来在钟庭雪追击鬼王的客栈中发现了他收藏的折扇,还有那晚云山剑刺中了鬼王的右肩,宿景明现在肩上正有此伤。
这都是指向他的铁证,钟怀老泪纵横,悲声劝宿景明回头是岸,早早坦白一切赎罪,他还能豁出老脸去为他转圜。
宿景明只觉得“惊愕”又“冤枉”,解释说当年他家中之祸,武林盟中调查多年都没有结果,这九家幸存的几人此时突然跳出来意欲何为还未能分辨。他现在只觉得混乱,不知如何明辨自身,只恳请众人相信他。
至于折扇和右肩的伤口,他各处库房中折扇藏品众多,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把,被人偷去一把他未必能立刻知晓。
肩上的伤口更是巧合,他赶回门派时几次遭到刺杀,正是那时受的伤,这些都可以探查清楚。